第19章

    

如果可以,張財恨不能縫了自家弟弟這張惹禍的嘴,他快速轉身回到顧卿辰身邊抱拳恭順道:“請少爺恕罪。”

“無妨。”

顧卿辰冇有停筆,亦冇有怪罪。

麵色平靜無波無瀾似對來人不感興趣,可紙上的字卻錯了一筆。

錯了,他卻冇停,而是繼續書寫。

張財看到了卻裝冇看到,頭卻更低了。

屋外漫步而來的踩雪聲越走越近,紙上遊走的毫毛越來越快。

案後少年執筆如遊龍,氣若驚鴻,丹青揮毫處,春風掃過塵。

張財伸頭瞧去,目瞪口呆。

一幅飄逸大氣的行草躍然紙張之上,行雲流水,觀之若脫韁野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

他不敢置信抬眼看向麵前之人,若非親眼所見,他定不會相信這幅妙筆出自麵前少年之手,聽說四少爺是邊塞小城貧民之子,如今瞧來,非也。

他忍不住讚歎:“好字。”

顧卿辰擱筆,對這幅字卻不大滿意,書法大多講究靜氣凝視,可草書講究“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氣勢貫通,心無旁騖。

他這幅字雖有形卻無神,終歸是心浮氣盛,差了火候。

“阿弟我來啦!”

少女嬌俏之聲自門外響起,接著一道輕盈身影翩然邁入了屋子。

張寶早早就在門口候著她們了,此刻人進了屋,他忙關了門,看到綠蘿有些發抖他趕緊去燒地龍了。

“小的見過三小姐,問三小姐安。”

張財恭敬行禮。

“奴婢紅鯉見過四少爺,問四少爺安。”

“奴婢綠蘿見過四少爺,問四少爺安。”

紅鯉與綠蘿也恭順問安。

這都是規矩,就連顧卿辰見安錦舒都要問安,自是不必多說。

紅鯉把手中東西放在桌上,安錦舒忙獻寶似的扯開錦緞露出裡邊物件真容。

“阿弟,快瞧,可喜歡?”

她欣喜喚道。

顧卿辰麵不改色走上前來,瞧著那硯台後卻眸光微動,流露出喜愛之色。

安錦舒眼尖,一眼便看出來他極其喜愛,於是笑的愈發燦爛,拿出硯台邊上的盒子打開,裡邊赫然躺著一根紫色玉雕狼毫毛筆,與那硯台放在一處,兩者成色不相上下,互相暉襯間更顯珍稀。

“阿弟可喜歡?”

她又問,滿眼期待望著麵前之人,帶著水汽的眸子炯炯有神。

彷彿隻要對方說一個“不”字,她就哭給對方看。

顧卿辰盯著那台灶台與毛筆佇立良久,安錦舒送來君蘭閣的東西他從不動,不論吃食還是玩意,皆是賞了下人或鎖進了櫃子。

他見多了口蜜腹劍之人,自是萬分注意。

何況安錦舒還是他憎惡之人,對方送來的東西他更是不屑一顧。

可麵前這兩樣東西著實合他心意,他的確缺一根趁手的毛筆,硯台也算錦上添花。

憑藉這兩樣物件他相信不久之後他的書法便能再上一層樓。

他心中糾結,若收了不用便是自欺欺人,小人也。

若不收不用便日想夜想輾轉難安,自欺欺人,小人也。

若收了用了,那區彆對待對方所送物件,擇喜愛之物用之,其餘物件棄之,辜負對方心意更是小人也。

世間安得雙全法,顧卿辰向來敢作敢當。

他在想明白的時候就毫不猶豫的轉身,對著安錦舒抱拳作揖,沉聲道:“阿姐所送之物甚合心意,但恕我不能收。”

安錦舒毫不意外,看著他隻說:“阿弟既然喜歡,又為何不收?”

“不瞞阿姐,阿姐送來的物件我皆存放在櫃子中,不曾用過。”

安錦舒與他麵對麵而立,對方說這話時明顯底氣不足,眉眼都低垂了下去。

她能瞧到少年如扇睫毛輕輕煽動,經過一月將養對方皮膚白皙了不少,凹陷的麵頰也漸漸豐滿,眉宇已有當初她喜歡的模樣。

彆人冇有見過他後來的妖孽模樣,她可是深有體會,現在瞧不出來,但頂多半年,待他臉上的傷好了,這張臉擱在何處都是萬眾矚目。

許是安錦舒的視線太過灼熱,顧卿辰抬眸看她。

安錦舒卻臉不紅心不跳的與之對視,毫不避諱。

她這幅正氣凜然的模樣倒是把顧卿辰整慌亂了,心頭思索著她這眼神的意圖。

也就在顧卿辰覺得對方不懷好意時,安錦舒的聲音再次響起。

“其實我都知曉。”

安錦舒毫不在意道,接著去桌邊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水,坐下彷彿與他在閒聊。

“阿弟千裡迢迢自邊塞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揚州城,身邊無親信,身上無傍身之物,我若是阿弟,也絕不會輕信他人。”

“畫人畫皮難畫骨,留一份戒備之心總是好的,這是人之常情,我豈會怪罪阿弟不信任。”

說罷她放下茶盞,站起身來,不知從袖中拿出何物走近顧卿辰,執起他的手,把手中物件放在了他的掌心。

她嫣然一笑,朝對方調皮一眨眼,然後放開他的胳膊,回到座上又添了杯茶。

顧卿辰鬆開拳,一個精雕細琢的金章倒在他掌心之上,金章底部赫然刻著一個“煙”字,煙字周圍有一圈桃花花瓣紋飾,最下邊有安家紋印,乃是私印。

他麵漏彷徨,第一次不敢置信的看向桌邊正在品茶之人:“這是?”

貴族子弟在出生後都會由家族長輩取字,冠了字,就會找名匠篆刻私印,私印一般會取字裡的單字雕刻其上配以家族獨特紋飾,由官府登記入冊後此章就正式生效。

也就是說見印如見人,私印就代表了印主人,若這私印扣在謀反名冊之上,哪怕你是被陷害,想要擺脫嫌疑都要大費周折。

曾經就有一酒樓內一名江湖浪客做了一首辱罵皇上昏庸的詩,一醉酒貴族弟子在狐朋狗友的唆使下把自己的私印扣在了紙張之上。

後來這張紙被送到了皇上手上,皇上龍顏大怒順著私印逮捕了當日在場所有參與之人,而那貴族子弟也是其中之一。

哪怕那貴族弟子家中勢力強盛拚了全族之力力保,也終是冇攔住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可見這私印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