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些細節倒也不必全部和我一一說完。”一聽到陳家南都說到光溜溜少兒不宜了,洛笙果斷拒絕他。

“好的,好的啊。”陳家南再次陷入沉思。

“那天之後,我和我媳婦的感情就越來越好。她就是有一點怪癖,平時不願意和我親近,和我親近的時候非得營造些什麼氛圍,我想,這就是她特彆愛我才願意搞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吧。”

陳家南一說起和劉娘子蜜裡調油的愛情生活,嘴上的門就把不住,真是滔滔不絕,洛笙咳嗽了四聲,發現完全冇有意義,也就閉了嘴。

“她每次暗示我,可以一起過夜的時候,都會燃起一盞紅燭,她說那盞紅燭,就是象征我和她感情開始的新婚蠟燭,我好感動……”

“咳咳。”連蘇禦都受不了了,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縣太爺,實在是扛不住陳家南這種聲情並茂,還時不時把臉往人麵前湊的說書方式。

洛笙突然想到一件事,問:“你那時有冇有注意到劉娘子的手腕上,或者身上有什麼地方很特彆嗎?比如說……傷痕?”

陳家南思索片刻,說:“有的,我娘子手腕偶爾會出現鮮紅色的痕跡,我問過她,她說她皮膚嬌嫩,有時候戴上鐲子就會發紅。”

“其他地方呢?”洛笙追問。

“其他地方……?”陳家南顯出茫然的表情,就像是突然墜入了夢境裡。

洛笙擺擺手:“我知道了。”

蘇禦一臉詢問地看著她,洛笙理直氣壯地看回去。

二哥說了,縣太爺是京城裡有名的紈絝子弟。

因為嫌二哥囉嗦,二哥大概也看出來洛笙嫌棄,就改變了策略。

每次趁著吃飯說一句。

“蘇禦家三妻四妾,姿色最差的也是教坊司裡最漂亮的姑娘。”

“蘇禦說了,人無美人生活無趣。”

“門口看相那老大爺說了,蘇禦生了一雙桃花眼,一看就不安分。”

作為紈絝子弟,有些事兒就不必自己一個學富五車單身狗到底的前老中醫指點了。

“出事的那一回,本是我和我娘子歡好的日子,我也不知自己怎麼就稀裡糊塗睡著了,醒過來一看,桌上的紅燭都熄滅了,床榻上卻空無一人。”

說到這裡,陳家南深吸一口氣,麵容扭曲得更加厲害,像是看到了極刺激極恐懼的東西。

“我就出去找我家娘子,聽到了細細碎碎的哭聲和求饒聲,我衝到側廂房一看,居然是我那畜生弟弟正壓著我娘子,欲行不軌之事!”

蘇禦見他情緒激動,便借花獻佛幫他倒了一杯茶,陳家南喝了茶,鎮定情緒繼續說:“我便和我弟弟陳家年扭打在一起。我弟弟陳家年從小就不愛學武功,我在夏練三伏冬練三九的時候,他就悄悄溜出去玩兒,跑馬章台,無惡不為。”

他苦笑著摸摸自己的臉說:“我以為我和我弟弟對打,我輕輕鬆鬆就能打贏他。誰知道我娘子居然拿了一隻燭台,正好砸在我臉上。”

燭台上火焰正盛,尖銳的金屬頭一下刺破皮膚,劃開巨大的傷口。

火焰燒在皮肉上滋滋作響,他痛得後退兩步,被身後的椅子絆倒。

陳家年宛如一頭猛獸撲了過來,掄起拳頭往他身上打。

他被反綁雙手押到院子裡,四處都是點燃的燈籠和火把。

陳家年已經換上了一套湖綢的長衣,身邊依偎著他的妻子,女人嚇得花容失色被陳家年抱在懷裡。

陳家年冷冷盯著他,那張臉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並不是平時嬉笑玩樂、吊兒郎當的不成器的二公子,反倒更像是……為人嚴謹刻板的陳家南!

“陳家年!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冇讓著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說不想學功夫,我幫著你瞞著爹!你現在倒好,居然喪儘人倫,做出欺辱嫂子的事情!”

陳家年對他一頓嗬斥。

“你胡說什麼,我纔是……!?”

陳家南的話冇說完,陳家年就示意手下用臟麻布和胡桃把他的嘴巴徹底堵住。

“爹本就生了重病,前不久我好不容易給爹請了名醫來,爹剛有好轉你就氣他!好了,你現在滿意了!爹被你氣死了!!”

說到這裡,陳家南終於說不下去,伏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為什麼……爹會死……”他被關在柴房裡,眼睜睜看著外頭掛起白幡。

喪事的嗩呐聲驚天動地。

宛如他成親那一天的嗩呐。

蘇禦和洛笙對視一眼,雙方都有些不忍心。

“之後呢,你是怎麼從陳家逃出來的?”

陳家南茫然地說:“我父親和威猛寨的大當傢俬下裡的關係極好。我那時才知道,原來我家裡有一個仆人是威猛寨送來的。他悄悄給我打開柴房門,解開繩子,讓我趕緊逃命。”

“我問他,我是陳家南,不是陳家年,你信不信我?”

他又幽幽歎氣:“他說了實話,他說他不知道我到底是誰,隻知道我爹同樣疼愛兩個兒子。既然我爹都死了,威猛寨寨主曾經叮囑他,若陳家人有難,能幫就幫。他就出手幫我,想留我一條命。”

蘇禦點點頭,這就說得通了。

想來威猛寨的大當家也冇和陳家南陳家年兄弟相處過,陳家南投奔他後,大當家自然會收留。

但是主持公道麼,大當家恐怕自己都拿不定主意,於是想方設法引他們一起入局。

蘇禦對洛笙說:“洛姑娘,陳家年我先帶走了。他身上發生的事情,我必查個水落石出,給他一個交代。”

洛笙說:“辛苦縣太爺了,下回來洛家,勞煩您從大門進成嗎?”

蘇禦居然摸摸鼻子:“儘量。”

幾日後的一天夜裡,月黑風高,樹葉婆娑。

陳家後宅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幽幽的哭聲。

這聲音宛如近在咫尺,又像是遠在天邊。

嚇得值夜的護院臉色大變,其中膽大的那個循聲跟了過去,見宅邸裡老榕樹下,背對著自己站著一個人。

一身亂糟糟的破衣頗多血跡,那血竟從身上直流到土裡。

聽到有人過來,那人猛然回頭,一張血跡斑斑的臉陡然出現。

長長的血舌垂落,尖銳的哭聲震耳:“苦啊,我被弟弟陳家年害死了!我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