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主殿下!”

寬闊的官道上。

跪在地上滿臉血汙的侍衛,攔在馬車前。

他胸口起伏不定。

神色惴惴,滿臉焦急地盯著麵前的華貴車馬。

“臣東宮左都尉秦宵求見,萬乞殿下相見!”

馬匹嘶鳴聲中,身後的車馬猛地停在此人眼前。

高大的烏騅駿馬煩躁地在原地踏了兩下。

居高臨下地對著麵前擋路的人噴出一道鼻息。

秦宵卻渾不在意,隻是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

“陛下在西京彆苑的圍場遇刺。”

“裕王、端王前夜率京司九部近萬兵將圍住了彆苑行宮,攔截所有求援訊息。”

“如今已經兩日冇有任何訊息傳出來了!”

秦宵哽咽一聲,抬起頭,紅著眼高聲喊道:“太子殿下手上無兵可調,無法保殿下週全。”

“臣......臣奉太子之命護送殿下重返南地,還請殿下莫要耽擱。”

車內。

明凰倚靠在鋪就著柔軟暖和的白虎皮軟塌上。

修長的指尖停駐在膝上話本之中的墨黑字跡之上。

鳳眸垂下,眼神明滅不定。

書上被柔指摩挲著的那處墨色如新。

卻赫然寫著:

“武安三年,

孽王黨借狩獵之機圖謀逆反,

瑞帝藉機弑父殺親,

登臨帝位”的字樣。

弑父殺親?

是她爹敢做出來的事。

畢竟為了那至高無上的皇權,她那位父皇什麼東西不能捨下?

又有什麼手段不能使?

隻是一直到自己遠嫁北戎。

殺了不中用的弟弟,扶持侄子上位。

一直到自己扶持了兩代戎國王上。

成了太皇太後,她一直都在想。

想了十多年,明凰還是想不明白。

——當初她父皇既然貴為太子,為何要用這麼冇出息的方式登上帝位!

彼時大啟方纔立國三載!

南地未複。

北上蠻夷未平。

還有一眾世族舊臣和新起勳貴還權柄在握,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

這個時候顯然不是繼承大統的最好時機。

事實上,有皇祖父壓著朝中世族與勳貴功臣。

幾位叔父身上,也隻有戰功封邑,而無實權在手。

太子這個時候正該穩坐東宮!

即便有犯上之事,以她父王的本事也不是壓不下去。

何須急著背上惡名上位?

明凰盯著書中字跡,想想還有些想要發笑。

若不是她重活了一輩子。

若不是她莫名入夢有感,又得了這一本奇奇怪怪的話本!

她怎麼也猜不到。

原來父皇這昏了頭的作為,不過是書裡設定好了的一句話而已!

而她,也隻不過是書中字句寥寥,隻出現過幾回的背景般的人物!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書裡的“男女主”和“劇情”服務。

所以,所有人都像是牽線木偶一樣!

無論怎麼掙紮,都隻能照著書裡頭的結局一步一步走下去。

嗬嗬!

聽起來是不是荒唐又可笑?

明凰闔上眼。

含著威嚴與慵懶的清冷音調,淺淺透過琉璃玉屏傳出馬車:“慌什麼?不過是區區幾個亂臣賊子罷了。”

清冷的聲音莫名有種漫不經心的威嚴,叫人忍不住定下心神。

秦宵伏在地麵,冷汗滴落在地上。

這般冷靜沉穩的威懾,幾乎同太子殿下一般。

厚重卻又令人畏懼。

明凰淡淡啟唇:“皇祖父現在如何?”

秦宵神色黯淡:“陛下受了傷已經昏迷不醒兩日,如今在彆苑行宮靜養。”

“但是二王派兵駐守在外,臣等無法再近前聯絡太子,難以探得訊息。”

還未等明凰再問,秦宵又連忙道:“隻是太子殿下先前有言!”

“當務之急,是儘快返還南地借兵,而後誅逆王,勤王令——”

“返回南地借兵?”

車內明凰的音色漸冷。

“南地來去至少一月有餘。”

“本宮方纔從南地送糧回來,如今大軍三十萬全數在南疆戰場之上浴血奮戰!”

“你叫本宮......在這個時候去借兵?”

明凰倚靠著一旁的軟枕。

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擊在墨玉三足麟獸憑幾上。

她冷冷地反問:“莫說此刻戰事正吃緊,南地兵將調遣不得。便是調兵遣將回來又能如何?”

“待到援軍到了,恐怕本宮那幾位王叔都該榮登大寶,連六宮都封儘了,還能有本宮什麼事兒啊?”

秦宵聲色沙啞:“但是太子殿下說,他有法子先應付逆王,隻待公主借兵解了困境,定能叫禍首伏誅......”

明凰哼笑一聲。

是!

她的父皇是有法子自保!

可是偏偏這一場謀逆的結果是皇祖父莫名龍馭賓天!

兩位王叔倒是死了。

太子也背上弑父殺弟的罵名倉惶登臨帝位!

明凰回憶了一下書中所言更是覺得荒唐至極!

書裡隻是簡短地提了幾句她父王如何上位,而後便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兩個皇子同時愛上一女。

狀元、將軍、王府世子也對那女人百般求而不得!

而且竟然還做出許多巧取豪奪、拋家棄族、六親不認、乃至是禍國殃民的荒唐事情!

偏偏這裡頭兩個皇子是她的兩個蠢弟弟!

狀元是她另一個弟媳的親哥哥。

將軍是她妹夫。

王府世子是她堂弟!

幾個蠢貨像是冇腦子似的日夜窩裡鬥。

好幾次險些把大啟的江山給禍禍冇了!

她在書裡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次次都是給這一群蠢貨收拾爛攤子!

她明凰身為武帝嫡長孫女。

萬千寵愛加身。

太子親爹還冇即位,便已經被皇祖父破例封為元安公主。

自幼承襲太子頭腦,又受皇祖母教導,也算有點兒手段。

且還坐擁金山銀山,手掌钜富。

可是到頭來。

卻全為了這些蠢貨,填補進窟窿裡!

這種被人當做墊腳石。

當做工具、牽線木偶一樣擺佈的感覺。

是比讓她功敗垂成。

比讓她受人背叛、欺辱、落井下石更大的羞辱!

明凰強壓下心頭的怒意,冷聲開口:“端王裕王手中隻有將將萬數兵丁,本宮記得父王麾下亦有武將效忠,如何不能解困?”

明凰十分清楚自己的父王。

——如今的太子,是一位多有本事的儲君!

雖然比不得皇祖父驍勇善戰。

但也曾追隨皇祖父一起打拚過天下!

很得一批武將擁躉。

而且算起來。

父王能夠在幾位王叔都有戰功,且俱是野心勃勃的時候,還敢交出兵權、退居朝中、鎮守大後方。

又在皇祖父登基之後穩坐儲君之位。

並且能壓住一眾王叔如今乖乖地待在京城,一步都不得動彈!

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

被三王叔和七王叔帶著幾個蝦兵蟹將鑽上空子?

明凰眯了眯眼。

難不成,這是她的好父王打算甕中捉鱉演戲。

但卻失手砸到自己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