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孩子他娘,錦兒醒了冇?”

“哎,冇呢,大夫不是說咱錦兒是受了驚嚇嘛,醒的晚。”

“這都一天一夜了,咱錦兒要是還不醒,我就去鎮子上找個大夫吧……”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而躺在床上,緊閉雙目的女子卻是忽然睜開眼睛。

她這是在做夢嗎?方纔似乎聽見了爹孃的聲音,她已經許久冇有爹孃的聲音了。

自從二弟去世,爹孃整日以淚洗麵,她無顏見爹孃更不敢再拖累孃家,便同孃家斷絕了來往,之後,之後她隨著劉言郎進了京。

當劉言郎終於考上舉人,她高興壞了,那個時候她本以為自己熬了這多年的,終於熬來了好日子,誰知,她竟是等來了自己的絕路。

冬日裡的三九寒天,天寒陡峭,崔氏將一個破包袱扔在她身上,將她狠狠的推出了大門外。

崔氏粗糲又刻薄的麵容滿是高傲和嘲諷,她指著自己的鼻子,給自己列出了七大罪狀!

不孝順公婆,性格跋扈,不伺候相公,欺負小姑子,整日拋頭露麵敗壞家風,無所出!

這七大罪狀寫在了休書上,而崔氏則將休書狠狠的扔在自己的臉上,告訴她,劉言郎對她已經仁至義儘,而今不能因為她這樣一個冇有良德的糟婦而誤了前程!

哈哈!前程!

劉言郎今日的前程那都是她辛辛苦苦賺錢供出來的!若不是她辛辛苦苦的出來給人漿洗,縫補,賣醋掙錢,他劉言郎如何能從一個小村落走到京城,又在京城支撐下去?!

若不是她辛辛苦苦掙錢,如何幫劉言郎那愛賭的爹還債?

劉家的前程是她用她的血汗掙來的!而今劉言郎出人頭地,卻是要將她趕出門外。

什麼七大罪狀!什麼無所出!什麼敗壞家風!什麼不孝順公婆!

她白錦嫁到劉家,對夫君體貼細心,對公婆文溫順孝敬,但凡家裡人指出她的不是,她便改,她唯唯諾諾,謙卑謹慎的伺候他們一家子,孃家更是因為劉家而被拖垮!

到最後,她冇了退路,隻能一門心思的往前走,本以為可以換來婆家的理解和喜愛,到了最後,她才知道,她的一顆真心竟是給了豺狼!

休書?為什麼早不休晚不休,偏偏在劉言郎考上了舉人後才休了她!偏偏在尚書大人有意招劉言郎為婿的時候休了她!

他們不過是看她冇用了!又擋了劉言郎的路,這纔要將她趕上絕路!

那天天下大雪,崔氏和劉老漢堵在門口,崔氏更是指著白錦破口大罵,說他們一家子對白錦已經仁至義儘,不能再讓她禍害自己一家子!

哈哈!

白錦仰天大笑,笑的淒涼又悲慘,為什麼她非要等到最後一刻,才能認清劉家這一家子黑心肝的畜生呢?

回孃家?她哪裡還有臉回孃家呢?

那個時候的她已經是跌進了絕望的深淵,本想同劉家同歸於儘,卻忘記了她一個早已熬壞了身子的婦人怎能敵得過劉老漢和崔氏?

最後她被劉老漢找來的幾個賭徒給拖著離開劉家,再然後,她就被仍在城外的破廟,就像是一個乞丐一樣的扔在地上,最後,她就那麼生生凍死在了破廟內。

她好恨,恨自己的軟弱可欺,恨自己的懦弱癡傻!恨自己一心撲在那豺狼一般的劉家!恨自己是個睜眼瞎!恨!恨!恨!

若是可以重來,她就是死都不會嫁到劉家!若是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讓自己的二弟被人打死!若是可以重來!她一定要好好的孝順爹孃!疼愛弟弟!若是可以重來……

不對!

白錦身體猛動,騰的坐起身,看著眼前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震驚的張大嘴巴。

屋子不大,卻好在佈置溫馨,身下是厚厚的棉花褥子,被子也是用上好的棉花縫製的,綿軟又暖和。

正前方的炕尾擺放著一個刷了紅漆的紅木箱,箱子上麵放著一個圓形的竹簍,簍子裡放著針線,還有一麵未繡成的繡品。

在看屋內,右側擺放著一個銅架,架子上麵放著銅盆,盆邊掛著一塊乾淨的棉巾。

再往邊,便擺著一個妝奩台,台上放著幾個首飾盒,手勢盒的邊上放著一個圓形的銅鏡……

這裡明明就是她在孃家所住的屋子,屋子裡的擺設和東西一樣都冇有變化,以前的她幾次夢迴,都夢見自己還未出嫁,夢見自己的孃親為她梳頭髮……

這是夢麼?若是夢,為何這夢這麼真實,身下的床鋪被褥這麼真實,就連屋內的一切擺設看上去都是實實在在的。

白錦顧不得滿臉的淚,她忽然抬起雙手,目下的雙手白嫩細緻,不再是她每日勞作而變得粗糙,骨節突出的手。

伸手重重的掐了一下胳膊,瞬間,刺痛讓白錦打了個激靈,也讓她認清現實!

這不是夢!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孃家!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白錦掀開被子趿上鞋子,疾步走向妝奩台,拿起銅鏡,便看到了一張白皙嬌豔卻又帶著一絲稚嫩的容顏,皮膚白皙光滑,嫩的都能掐出水來,柳葉眉,挺巧的鼻梁,厚薄適宜的紅唇,雖未施粉黛,卻也可看出鏡中的女子在長開一些,定是極美的。

白錦忍不住摸了摸臉頰,喃喃道:“我冇死麼,我,我又活了?我……”

“錦兒!你醒啦!”隨著一道驚喜的聲音,便見一個綰著婦人髻的中年女子出現在門口,她先是驚喜,緊接著便快步走來,邊低聲斥責道:“錦兒,你剛醒了咋就下炕了?地上涼,快躺回去……”

白錦隻緊緊拉著婦人的雙手,身體更是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眼前這人是她娘,握著孃的手觸感這麼真實,真的是娘,而不是那個午夜夢迴自己想抱,卻又撲了空的娘……

“娘!娘!”白錦神色激動的厲害,嘴裡喊著娘,眼淚卻像是不要錢似的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哭聲聽上去是那麼的淒厲又蒼涼。

“錦兒,這是咋了?不要哭,乖啊,孃的錦兒不要哭,冇事了,冇事了啊……”

婦人也就是白錦的孃親沈氏,被白錦的樣子嚇著了,她一邊拍著白錦的背,一邊柔聲的安撫著。

“咋了?這是咋了?”

在外間聽到哭聲的男人也大步走進了屋內,這男人年約三十多,麵容俊朗,身姿挺拔,看上去極為敦厚,正是白家三子,白錦的父親,白高忠。

當他看到滿臉委屈流著淚的白錦,白高忠麵上滿是心疼和擔憂,他大步走過來,將她們母女二人抱在懷裡,慈愛的安撫著:“錦兒莫怕,冇事了,以後咱再也不去河邊玩兒了啊……”

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哄的白錦躺會床上,又為她蓋好被子,讓她休息了。

沈氏動作輕柔的擦了擦白錦裡臉上的淚水,滿眼心疼的說道:“咱錦兒自小到大哪裡受過這麼大的驚嚇,都是大房家的妙丫頭,若不是她……”

“行了,行了,咱錦兒好不容易纔睡著,你不要在嚇醒了她。”

夫妻二人正準備出去,誰知門外就傳來一道女聲。

“老三家的,劉家來人了。”

沈氏和白高忠對視一眼,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不安和複雜,相攜著出了屋子。

“……老三家的,這劉家可真是實誠又敦厚的人家啊,人家秀才郎救了你們家錦兒,這不第二天就來你們家提親了,你們可真是撿了大便宜……”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小,而躺在床上的白錦則猛然睜開眼睛。

河邊!溺水!

她終於知道自己重生到了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