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墨梅圖
江夜當然不知道鐘離無憂的身份，但從便宜嶽父的神情也能看出對方身份不低。
所以他當即將人邀請入內，並將案幾上的書本收好。
鐘離無憂取出一幅畫卷，笑道：“那就勞煩賢侄了。”
說罷，他便將畫卷遞給江夜。
江夜在案幾上打開畫卷，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幅墨梅圖。
圖上是一株蒼勁挺拔的老梅，枝乾由右下向上伸出，枝條齊發，繁花萬蕊，累累疊現，生意盎然，勁健有力。
即便江夜這種不懂畫的，也不禁被畫上的墨花吸引，眼睛一亮，道：“好畫！”
旁邊的秦仲看到這幅畫，不禁心中一驚：鐘離大儒人稱詩畫雙絕，尤擅畫梅。一幅墨梅圖在京都可以賣出兩三千兩銀子……這麼便拿出一幅，倘若江夜作的詩不好，糟蹋了這幅畫，那可是損失了兩三千兩！
鐘離無憂麵含微笑，道：“這幅畫先留在此處，賢侄好好想想，老夫明日早晨再來取畫。”
作詩填詞並冇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正所謂“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一首詩往往需要很長時間的思索方能完成。
鐘離無憂說要明日取畫，自然限定了隻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供江夜思考。
江夜一愣：“明日早晨來取？”
鐘離無憂捋著鬍鬚，微笑道：“一個晚上的時間不夠？既然如此，那老夫後天早晨再來取畫。”
鐘離大儒想了想，自古以來詠梅的詩作數不勝數，自然也不缺乏佳作，如此一來，後人想要出一首不同於前人的詠梅詩便很難。
這年輕人雖說作出了《摸魚兒》那等佳作，但興許是構思許久方纔寫出的，一晚上的時間的確太過倉促。
江夜搖了搖頭，笑道：“鐘離先生誤會我了，江某的意思是無須一個晚上，現在便能題詩。”
這話一出，鐘離無憂倒是驚訝了一下，現在就能題詩？這小子竟想當場作詩？
這小子到底是托大，還是真有本事？
秦仲也是一驚，但想起他那首《摸魚兒》，從出題到完成，也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
鐘離無憂道：“哦，賢侄這麼快便構思好了？”
江夜淡淡一笑：“何須構思，信手拈來便可。”
說罷，他就從桌上拿起了毛筆。
恰在此時，秦穆婉帶著婢女青萍也來到了門外。
她早晨嚇唬了江夜一頓，回去後越想越氣。
這小子簡直冇把自己放在眼裡！
自己當著他的麵徒手打碎了一張凳子，原想嚇得他落荒而逃。
誰曾想這小子不僅冇逃，竟然還敢那麼撩自己！
在秦穆婉看來，這簡直就是在挑釁自己！可惡透頂可惡透頂！
但冷靜下來一想，以前那些公子哥，被她這麼一嚇唬，便嚇得屁滾尿流，麵無人色。
這江夜不僅冇嚇跑，還敢當眾表白，簡直就是用生命在撩自己！
這麼看來，那小子倒是挺有骨氣的！
秦穆婉對江夜倒是產生了一絲好奇，這麼一好奇，就派人去打聽那小子的事蹟。
一打聽，知道那小子就是個窮書生，家徒四壁，窮困潦倒，幾度童試皆是落榜，卻能成為那場文會的魁首。
秦穆婉心裡便更加好奇。
聽說那小子一整天都躲在屋裡，秦大小姐便帶著青萍，來看看那小子在乾嘛。
秦仲見著女兒，眉頭便皺了起來。早上她嚇唬江夜的事，自己還冇找她算賬，竟然還敢過來！不會是又準備來打人吧？
“穆婉！你來做什麼！”秦仲低聲喝道。
“我來看看那個人。”秦穆婉見父親在場，懼於他的威嚴，低下頭去，目光卻看向了秦仲身邊的鐘離無憂，心想，這人是誰？
鐘離無憂也瞧了秦穆婉一眼，心中微微一動，這就是秦仲的女兒？倒是有一股英氣！
江夜也看到了秦穆婉，但此時秦仲在這裡，他也不怕秦穆婉再對自己動武。
他剛要落筆，就想到一件事，說道：“鐘離先生，江某的字不太好看，怕壞了你這一幅畫。”
這話是真的，他上輩子可冇練過書法，字能好看到哪裡去？
讓他來寫字，怕是要糟蹋了這畫！
但他這幾句話落在秦穆婉耳中，卻以為這人怕了，不敢寫了。
剛纔來的時候，江夜說的話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雖然秦穆婉一讀書就昏昏欲睡，但終究是被秦仲逼著學了詩詞的格律平仄，知道寫詩哪有那麼容易，還“何須構思，信手拈來便可”，簡直太能吹牛了！
呸！
現在不敢寫了，就找理由了？
於是，秦穆婉笑著開口：“那冇事兒，我來代你寫，你念就好了！”
說著，她就走過去，從江夜手中搶過了筆。
一股香風襲來，讓江夜微感恍惚，隨即兩人的手掌接觸了一下，江夜隻覺溫軟如玉，不禁心中微動。
這麼軟的手，竟能打碎石凳子？
江夜道：“那便有煩秦姑娘了。”
秦仲還以為秦穆婉要搗亂，正想嗬斥，見她當真拿起了筆，做好了書寫的姿勢，方纔鬆了一口氣。
鐘離大儒則是微笑的看著，這小夫妻，倒是挺有意思的。
江夜看著紙上的墨梅，微一沉吟，便微笑著道：“我有了。”
秦穆婉腹誹：你有了，幾個月了？可不是本小姐的。
鐘離大儒也有些期待的看著江夜。
江夜道：“秦大小姐，請寫吧。”
他抬頭望著窗外，徐徐吟誦道：
“我家洗硯池頭樹。“
秦穆婉急忙提筆寫下，她雖不喜讀書，但終究被逼著練了幾年的字，字跡娟秀，甚是好看。
鐘離無憂聽了第一句，臉色不變。這一句通俗直白，誰都能作得出來。
“朵朵花開淡墨痕。”江夜吟出第二句。
鐘離無憂心中暗歎，老生常談！
秦仲也不禁有些失望，這兩句，比起《摸魚兒》開篇兩句，可差得太遠了。
那《摸魚兒》開篇兩句，教人震撼，而這兩句卻平平無奇。
江夜一揮衣袖，朗聲道：
“不要人誇好顏色，”
“隻留清氣滿乾坤！”
最後兩句落下，鐘離無憂瞬間眼前一亮，臉上神采飛揚，大聲稱讚：“好詩，好詩！”
他心情甚喜，此詩誇的雖是梅花，但又何嘗不是在誇他？
雖說鐘離大儒這一生聽過了無數阿諛奉承，但這首詩卻誇到了他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