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馮宅,一處活水旁,風一吹,小竹林內的竹竿輕晃,四散的竹葉隨風飛舞。

清越幽遠的長蕭聲響起,娓娓動聽,幽靜典雅之氣瀰漫。

可是不過四五息,蕭聲突然停止,許玥放下手中紫竹蕭,大口大口的喘氣。

“聽徹洞簫清不寐,月明正照古鬆寺。”

長髮不束,身著青衣,隨意坐在地上聽曲的馮意讚歎的看著自己的小弟子,心中十分驚異。

了不得,了不得。

上天為何把什麼好的都給了他?

長相小小年紀就越發瑰麗,文道上天資極佳,聞一知十,過目不忘這也就罷了,難得家中雖隻是地主之家,卻是出身長房嫡子,待他如珠如寶。

到現在,隨便選了一個長蕭修習,也是上手就來,短短幾日,便能吹奏一小段了。

自來十分自戀的馮意,都有點嫉妒自己這個弟子了。

於是,正覺得腮幫子疼的許玥就聽到一聲歎息:

“可惜了,為師在樂之一道上,最愛撫琴,對於長蕭倒是冇有什麼涉獵,恐怕耽誤了你的天資了。”

“這管紫竹蕭還是友人不知何時送來的,對你來說太大了,也不適合幼童初學。”

馮意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這不是凡爾賽,他對蕭真的隻是入門的水平。

“沒關係,我可以讓爺爺給我買一管小一點的蕭,既然已經選好了要學蕭,我就不改了!”

場上如玉雕娃娃一般的小孩兒沉思一會兒,便認真開口道。

開玩笑,長蕭天賦有屬性點加成在,當然要把潛力激發到每一分了。

其餘人不知許玥心中所想,都覺許玥心性堅定。

除了許玥選了長蕭之外,文信選了調香,據他所說是文夫人是箇中高手,自己也有興趣。

何順對觀星十分有興趣,夏雨則選了撫琴。

不過除了開掛的許玥之外,其餘三人都還在入門階段,馮意自然不會要求他們表演。

日頭逐漸爬上了半腰,奉行勞逸結合的馮意看了一下天色,正要開口讓人進去歇歇吃吃點心,就聽見下人來報:

“大人,夫人回來了。”

從來冇有見過的夫人,馮師那位傳說中深愛的嬌妻終於要出現了?

會是何等佳人呢?

不止許玥,其餘三人也是眼前一亮,顯然都很好奇。

據他們所知,傳言馮師就是因為妻子纔在決定在丹陽縣暫住的。

這位師母回了孃家一住就是一個多月,馮師肯定很思唸吧。

大家都是如此想。

許玥卻看到馮師麵色平淡,不驚不喜,好像來的不是妻子,而是是無關緊要之人一般。

對著下人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後輕描淡寫的將小住了七八日的弟子們,一概掃地出門。

“留你們太久了,你們家中長輩恐怕也會擔心,今天就放你們回去吧。”

期待的弟子們:…………失望那麼大。

匆匆被打發出來,連師母的麵都冇見著,許玥靠著紫竹蕭,直到坐在自家馬車上還有點懵逼。

什麼情況?

此時馮宅內。

馮夫人如意,蒼白嬌柔的臉上淚光隱隱,弱不勝衣的身子靠著月牙門,定定的望著馮意。

良久,她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語帶哭腔:

“意之,我隻是想見一見你的弟子們罷了,儘一儘長輩之誼……不會,不會做什麼的,你就一點都不相信我嗎?”

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好似要落到人的心裡。

馮意麪前擺著一架琴,聽完,他隨手撥弄兩下琴絃,流暢悅耳的音樂流淌而出,馮夫人的臉上不可抑製的露出迷醉的神色來。

下一秒,馮意悠然開口:

“為何要相信你呢?”

馮夫人張開嘴,剛剛想答,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就見馮意抱琴站起身來,撣一撣袖子望著眼前之人,譏誚的道:

“他們都隻是幼齡孩童,作為師長,我怎能讓心術不正之人見他們。”

馮夫人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幾步,雙手掩麵,肩頭聳動:

“我……我不是,意之,你為什麼不能再相信我一次,我已經知錯了……你不要這樣對我。”

女子抬起臉,淚水滿麵,如在疾風中摧殘的一朵水蓮花兒,聲音如泣如訴,讓人心都要碎了。

可是被求的這一位,絲毫冇有被打動的樣子,依舊冷淡的打斷了她:

“你知錯了嗎,是知的哪一次的錯。”

“讓我想想,是偶遇楚舉人的那一次,還是與程將軍互稱知己的那一次,或許是在寺外扭傷了腳,恰逢趙世子經過英雄救美的那一次?”

越說,馮夫人如意的臉色就越蒼白,神情越發可憐,淚珠不斷滑落。

她拚命的搖頭,好像在否認,卻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心中卻既難堪又羞惱。

馮意見她這樣子,亦覺意興闌珊,嗤笑一聲:

“還有幾個,我就不數出來了,畢竟他們已經配不上如今的如意了,比如你青梅竹馬的表哥,不是嗎?”

他冷眼看著,眼前的女人看起來似乎被他的話打擊的幾乎要暈過去。

但是他知道,不會的,這個女子心性其實是一等一的堅強。

想到這裡,馮意幾乎都要笑出聲來了。

果然。

“意之,那些都是我一時的錯事,但是我根本冇有做出真正背叛你的事,我一直心悅的都隻有你啊!”

馮夫人癡癡的看著自己的丈夫,情深若許,堅定的道。

四目相對。

——馮意側頭,一彎腰,吐了。

馮夫人:嬌柔可憐的表情瞬間裂開。

擦了擦嘴,馮意挑眉:

“抱歉,太噁心了一時冇忍住,如意你其實也冇做錯什麼……”

馮夫人眼前一亮,就聽他繼續道:

“世間大多數男子也是如此,心裡愛著一個,但是看見了漂亮、尊貴的女子,還是忍不住想占為己有。”

“這是一種原始狩獵的**。”

“而世人要求女子大多忠貞不渝,卻不要求男子也如此,這是很不對的。”

“可是……”馮意眉目如冰霜凝結,真的不解的問:

“為什麼在我們身上,偏偏反了過來,如意,我是想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馮意神情有些許寂寥,好像想起了曾經少年的他,哄鬱鬱不樂的母親開心時說出那些話。

“可是你不想,如意,錯的是你,不是我,我冇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