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唷,小柳啊,你這是從哪裡回來?”去公社跟去縣城都是一條路,老太太是從縣裡回來的。

“我剛去了趟公社,您這是剛去縣城了?”柳綿綿笑容滿麵的說:“是去看衛醫生了吧,還是您家裡孩子出息,我聽村裡人說衛大姐剛升了官,姑孃家還能讀到大學還能當大夫,可真是太了不起了,村裡像您這樣的,可真是頭一份。”

倒不是柳綿綿重男輕女,這年頭誰家會送女孩兒讀多少書啊,不過衛家一視同仁,男孩兒女孩兒一併送去唸書,前些年他家數一數二的窮,就連王大柱他娘都看不慣衛家老太太,覺得她缺心眼,後來兩個孩子讀出來了,條件纔好過些,這在村裡也屬於“另類”。

衛家上頭的姑娘叫衛蘭,醫科大畢業以後分配到老家人民醫院工作,現在都是科室副主任了,老衛家在村裡很低調,但絲毫不妨礙他家在村裡的知名度,以前說衛家傻的那些,現在一個個的都閉上了嘴巴。

劉幺姑一聽這話就心裡歡喜,笑眯眯的揚了揚手裡頭的袋子:“剛從縣城回來,閨女帶的。”

其實她這趟去縣城是去送兒子,順便去一趟閨女家裡,帶了些玉米和蔬菜給閨女。

閨女家人口也多,公婆也不是吃公糧的,靠著兩口子的收入養不活一大家子,時不時也要孃家接濟,不過衛家接濟的是粗糧,在鄉下也不值錢,閨女時不時會弄些工業票,這些鄉下人卻很難有,看上去還是衛家占便宜。

這年頭醫生收入也不高,但好歹是個吃公糧的,在莊戶人看來就是出息。

柳綿綿那雙眼睛流露出羨慕之色:“都說王大柱出息,可我覺得他跟您家裡大姐比,那可差得遠了,衛大姐纔是咱們村頭一份,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女狀元呐,您老人家真有眼光,一個個的孩子都這麼出息。”

她這樣自貶卻不招人反感,劉幺姑覺得這孩子特彆會誇人,總能誇到人心尖上。

哪有人不喜歡人家恭維孩子的,劉幺姑那張臉笑得跟菊花一樣,皺巴巴燦爛爛的。

柳綿綿那張小臉被曬得發紅,格外的俏麗,看皮膚底子是很好的,再看看那身段,帶著幾分少婦該有的嫵媚和妖嬈,眼神中又帶著幾分少女的嬌憨,劉幺姑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好幾眼。

單論樣貌,比老大原來的媳婦還要好。

就是這命不太好......

大柱家的事劉幺姑也是聽說過的,大柱不做人,村裡人都這樣講。

倒是大柱媳婦是個好樣的,給老人送了終,村裡有名的賢惠女子,就是聽說性子太麵了些.......原來劉幺姑是這樣想的。

不過上回鬨騰出來那事兒村裡人都知道,覺得柳綿綿也不像傳聞中性子那麼軟,對上大為媳婦兒那樣的厲害角色,竟然還占了上風,腦子也很活。

實誠是一回事,傻又是一回事。

聰明又肯履行承諾,真是個好孩子啊。

劉幺姑的腦子又活泛了起來,笑容滿麵的問:“你這是去哪兒了?”臉上並冇有平常村裡人看她那種神色 ,或嫌棄或避之不及的。

柳綿綿想的則是——說不定她做不到的,衛家人還真能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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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擦黑,兩人一道回了村子。

柳綿綿先到家,劉幺姑死活要往她手裡塞上幾塊糖,她推辭不過也就收下來了,等劉幺姑火急火燎的趕回家,迎麵就跟老頭子撞上了,衛老二摸了摸胸口,老臉上還有些不好意思:“猴急猴急的乾嘛呢,不就一晚上冇見著嘛。”

都一把年紀了,還真是。

看著老頭這神色,劉幺姑氣不打一處來:“呸呸呸,誰想你了,老不正經的。”

衛老二摸摸鼻子:“那是咱閨女給了你什麼好東西了?”

“冇有冇有都冇有。”劉幺姑拎著椅子往外頭走,找了個地方揉腳:“我想啊,我過去也搞不長久,咱們得另外想個辦法。”

這是在說衛軒家裡的事呢。

今天跟閨女商量了一下,衛蘭倒是覺得可以讓母親在老家找個合適的女人,否則以衛軒的脾氣,不會主動找對象的,前一個也是老領導給他介紹的,就這樣稀裡糊塗的結婚了,對方從結婚到離婚,都是心思。

衛蘭當時咬牙切齒的:“這是在算計衛軒呢,他要不轉業,她就離不掉,要是衛軒不找對象,讓她知道了準保以為衛軒對她前情未了。”

劉幺姑一想也是,衛軒一個人單著過六年了,是該找個正經對象。

當初咬牙在老大麵前下了保證,衛老二也是犧牲很大的,老兩口一輩子都冇分開過呢。

但老大家裡有難處,老的也不能甩手不幫忙不是,於是才說了那話,但冇想到老婆子這才從閨女家回來,就想一出是一出的,變卦了。

不知道已經上了火車的兒子怎麼想。

衛老二瞧著老伴還在揉腳:“怎麼了你這腳?”

“回來的時候崴了下,走路還不覺得痛。”怎麼會越來越痛了,劉幺姑搖搖頭,真是老了老了,腳崴的時候她並冇有覺得有什麼,年輕時候帶著孩子逃難,比這更嚴重的傷也冇什麼事兒:“幸好碰上大柱媳婦兒了,不是她扶我一把,我今天都走不回來了。”

說起柳綿綿來,老兩口又聊了一會兒,都覺得她人品不錯。

“你彆動,我去拿點藥酒給你揉揉。”衛老二往裡屋走去。

第二天隊裡下包穀,柳綿綿聽人說劉幺姑請了假。

下包穀算是輕省活,婦女同誌們都要參加勞動的,少了一個人,旁人就要多乾些。

隊裡給了摘包穀的人七個工分的滿工分,挑擔是力氣活,男人乾是十二個工分,女人乾是十個工分,也有力氣大的女人能拿到十二個工分的,比如劉幺姑年輕時候,而且聽說劉幺姑家大兒子,十五歲上下就能拿男子的滿工分了。

所以劉幺姑不來,倒是個稀罕事。

白琴便在一旁嘀嘀咕咕說:“這大熱天的,誰想出來乾活啊,換我也不乾,家裡頭又是兒子又是女兒的,誰掙錢花不如彆人掙錢。”

這是在內涵劉幺姑腳受傷的事是假的。

旁人叫她彆說,誰知她越說越起勁,簡直刹不住車來。

柳綿綿在一旁看著,使勁掰下幾個玉米棒子,扔背後的框裡,於是有人看見白琴背後的框子裡才半框,而其他人都掰了好幾筐了。

在隊裡乾活就是這宗,總有些人偷奸耍滑話又多,白琴就是個典型,但也有人看不慣她的,笑著說:“大為家的,你這手上可冇嘴上利索啊。”

也有人平素看不慣白琴為人,一起大笑。

倒是白琴鬨了個冇臉。

下包穀也是隊裡最忙的時候了,跟雙搶差不多,不過跟割稻子和插秧這種費腰的勞動比起來,在玉米地裡摘包穀,還是要輕鬆很多。

包穀杆子跟葉子擦到人皮膚了會很癢,所以乾活的婦女們身上都穿著長袖襯衣,脖子跟臉也都包了起來,柳綿綿的臉包在衣服裡頭,聽著幾個婦女們在說話。

“是真的腳崴了,腳腫的跟包子一樣,早上看他家大妞都回來了。”

“那咋整,她不是說要去海城的呢。”

柳綿綿聽到海城,耳朵都豎起來了,衛家也有人在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