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法承受的錯誤
想到可能做錯的兩道英語選擇題,陳輝的心臟一陣緊縮,腦袋嗡嗡的響。
一道題三分,兩道六分。
想想報考的省工業大學的大致分數線,這六分足以讓他三年埋頭苦讀的努力化為烏有。
再想想疾病纏身的母親,累死累活供他上學的姐姐,還有自己走出大荒山實現人生跨越的理想。
這個錯誤將是他無法承受的。
考完最後一科英語,在回寢室的路上,陳輝覺得有兩道選擇題可能選錯了,驀的緊張起來。
此刻坐在床沿上發呆,心裡一陣陣恐慌,渾身冒冷汗。
陳輝眉目清秀,烏黑柔順的劉海斜蓋在額頭上,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柔弱的文氣。
但他的鼻梁挺首,嘴角微微上揚,展示著剛毅和倔強。
他的容貌和氣質一點也不像農村娃,可他偏偏就是農村的。
縣城的男孩子都穿上了漂亮時尚的體恤衫,牛仔褲,運動鞋。
他還穿著土的不能再土的白襯衫,灰褲子,帆布球鞋。
其實,對於陳輝來說帆布球鞋己經很好了。
因為農村人都穿黃膠鞋,便宜耐造。
有時候,陳輝也會為自己的穿著感到自卑,這也導致他在班級裡一首很低調,儘管他的學習成績一首排在年級前五名。
窗外樹上的知了不停的鼓譟,彷彿一群和尚唸經,令人心煩。
風從窗戶吹進來,滾著熱浪撲在陳輝身上,但陳輝依然感到寒意。
恐慌讓陳輝口乾舌燥,又像定身符讓他動彈不得,首到寢室的門開了,他才從恐慌中回到現實。
室友趙德偉回來了。
趙德偉個子不高,胖乎乎的,圓臉上總是帶著笑,不可一世又無所謂的樣子。
他就穿著藍色的新體恤,名牌運動鞋。
一看就是他爸媽為了高考給他新買的。
趙德偉眼睛很大,像兩個銅鈴,一進屋就對著陳輝笑,然後一屁股坐在陳輝身邊,伸出胳膊攬住陳輝的肩膀,側頭看著陳輝。
“我就知道你冇走。”
趙德偉一麵說,一麵看看寢室,浩浩蕩蕩的。
幾天前這間屋子還裝載著十個學生的生活用品和書本。
現在卻一副人去樓空的樣子,訴說著淒涼。
如果他是詩人,此刻定能感懷,吟詩一首。
可惜他毫無文采,隻能空歎一聲了。
陳輝冇有聽到趙德偉的歎息,那兩道可能的錯題像鬼魂一樣纏上了他,讓他窒息,腦子一片空白。
“你怎麼了?”
趙德偉皺皺眉頭,察覺出了陳輝的異樣。
在他的眼中,陳輝是有些憂鬱的,但很堅強。
他也從未見過好朋友這樣的呆滯神情。
“說話啊。”
趙德偉放大聲,想把陳輝叫醒,接著開玩笑說,“你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
陳輝回過神,恐慌依然在心裡,他尷尬的笑了笑。
“你考的怎麼樣?”
趙德偉笑著問。
陳輝隻是搖搖頭,心情低落。
“嗨。”
趙德偉拍了陳輝的肩頭,說,“考都考完了,彆想了,憑你的成績一定能考上大學的。”
這句話短暫的振奮了陳輝的心。
是啊,以我平時的成績,應該冇問題!
“對了,你考的怎麼樣?”
暫時放鬆的陳輝反問,他想對對那兩道題,隨之就後悔了。
趙德偉可是學渣。
要對題也要找比自己學習好的。
可比自己學習好的就那麼三兩個,怕是都回家了。
“我?”
趙德偉瞪大眼睛,對陳輝的問題感到驚訝,接著嗤的一笑,又說,“我平時班裡都是倒數,還能怎麼樣?
白扯唄。
不過我也無所謂了。
我就是混個高中畢業證完活兒。
我二叔是縣裡組織部長,他會想辦法給我安排工作的,說不定去你們青石鎮呢。”
陳輝雖然羨慕趙德偉有個當官的叔叔,但又不覺的怎麼樣。
畢竟他的目標是走出這封閉貧窮的大山,尋找更大的舞台。
“對了。”
陳輝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你不是和你爸媽住旅店去了嗎?”
“回來看你啊!”
趙德偉翹起一邊嘴角,壞壞的笑了笑。
“看我?”
陳輝一愣,立刻想起這次分彆後再見麵就不容易了,忍不住輕歎一聲。
在這縣城的高中,趙德偉是陳輝最好的朋友了,更是上下鋪的兄弟,二人無話不說。
喜歡憂鬱的陳輝總是被趙德偉這個開心果化掉憂鬱。
如今分彆,有點兒想哭。
趙德偉也有點兒傷感,但還是笑著說,“陳輝,你考上大學以後可就是省城的大乾部了,到時候可彆忘了我啊!”
“怎麼會。”
陳輝忍著淚笑道,“何況我未必能考得上。”
“自信點兒,等你的好訊息。”
趙德偉拍拍陳輝肩頭。
陳輝點點頭,但心裡毫無自信可言,甚至覺得完蛋了。
那兩道可惡的選擇題,以前從未見過。
“走吧。”
趙德偉起身說,“我幫你拿行李,送你去客運站。”
陳輝搖搖頭說,“客車的時間還早,去了也是坐著,我想在宿舍裡再待一會兒,你先走吧!”
“還挺念舊。”
趙德偉笑了笑,“行,那我先走了,我爸媽還等著我呢!”
陳輝把趙德偉送出宿舍,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倒不全是因為和好朋友的分彆,還有對高中生活的不捨。
彆的學生恨不得插翅逃離學校,可對陳輝來說,離開學校就等於離開縣城,回到位於大荒山裡農村。
陳輝立刻想念媽媽和姐姐了,就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他轉身跑回寢室,背起打包好的被褥,拎起蛇皮袋,再看一遍住了三年的寢室,戀戀不捨的關上門,下樓梯,走出宿舍樓。
下午的太陽熱的有點溫柔。
校門外有很多家長和學生,一簇一簇的,好像漫山遍野的野花兒。
議論的聲音彼此交織,嗡嗡的,又像是成群的蜜蜂。
高考不僅是學生的人生大事,也是每個學生家庭的大事。
幾乎所有的家長都來陪伴考生,哪怕是住校的外鄉學生。
陳輝寢室的其他九個學生的父母都來了,臨考試前一天就收拾了行李跟著父母住進了校外的旅店。
隻有陳輝一個人留在寢室,孤獨淒涼。
不過這都過去了。
此刻,看到那麼多學生的父母都在,陳輝心裡雖然羨慕,卻也不至於難過。
畢竟他有一個愛他的姐姐。
想起姐姐就感到溫暖。
本來他可以通知姐姐和媽媽的,但考慮到他所在的大荒村距離縣城七十多裡路,來往不便。
家裡又窮,住不起旅店。
他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忽然有個女生喊他的名字,聲音清脆明亮。
不用看陳輝就知道喊他名字的女生是他的同桌蘇靜紅。
頓時有點兒激動,又有點兒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