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姬卿平靜的敘述著一樁人間慘案。

並且她就是這樁案件的主角。

她的聲音從頭到尾都冇有一絲波瀾,好像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毫不重要的事情。

可葉安卻從她的眼底深處看到了大海般無邊的悲傷。

而最悲傷的卻是,她連悲傷的能力都冇有。

葉安低頭提了一口氣。

他問道:“所以你為什麼覺得,你就不應該出生。”

姬卿淡淡道:“天殘。”

“在高天域的曆史上,出現過許多與我相似的人。”

“他們與我一樣,有很好的天賦,也有殘缺的身軀。”

“這樣的情況,被稱之為天殘。”

“無一例外,他們都早早夭折。”

“父親說治不好的病,是命。”

“從一開始,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

“冇有人能治好我,即便我的父母是很大很大的人物,都無法敵過早就已經註定的命運。”

葉安點頭,道:“我能。”

“嗯?”姬卿抬頭,眼神微動。

“你說什麼?”

“我說我能。”葉安說道:“我能敵過早已註定的命運。”

“憑什麼?”姬卿問道,冇有任何挑釁與嘲弄,單純的在問你的底氣是什麼?

葉安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拳,道:“憑這個。”

姬卿有些迷惑。

葉安平靜敘述:“我的父親跟我說過。”

“在這個科技發達,充斥著各種奇妙能力的時代裡,拳頭顯得十分單薄脆弱。”

“人類的雙拳是一份早已被拋棄的力量。”

“可在最古老,人類還什麼都冇有的時候。”

“我們的祖先能依靠的隻有這雙拳頭。”

“人類故事的開始,並不是風火雷電,刀槍棍棒,是這個。”

葉安舉起自己的雙拳,笑道:“我們的祖先會不會認為,人類永遠隻能是一個低等文明,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如果他們是這麼想的,現在就冇有這一切了。”

葉安轉頭看向窗外的世界,陽光燦爛,高大城樓錯落,街道兩旁是來往的人們,有奔跑的少年,有拿著棍子追著少年的父親,有笑看著這一切的爺爺。

安全,幸福,龐大。

像是這樣的城市,如今的人界有無數座。

我們早已立於世界最高的牌桌之上,平視著那些被上天垂青的種族。

這些不是拳頭帶來的,但卻是從拳頭開始的!

姬卿直勾勾的望著葉安的側臉。

那雙直視前方的眼睛裡,閃爍著令她內心升溫的光。

她欲要抬頭,可卻出現了一股龐大的無名力量,把她內心中的期盼狠狠地碾碎。

她低聲的說道:“拳頭跟命運有什麼關聯?”

這時,一陣清風從窗外吹來,葉安一頭濃鬱的黑髮輕輕揚起,他堅定的聲音隨風迴盪房間。

“拳頭不隻是一種力量,更是一種信仰!”

“這份信仰叫做:我不相信有什麼東西是雙拳無法打破的!”

“我從不認為有什麼命中註定的命運!”

“你呢?”

話音落下,葉安轉頭看向姬卿。

兩人四目相對。

姬卿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位給自己續命的老爺爺的話。

“旁人能為你做的不多,你的命運隻有你自己能決定!”

那位老爺爺很老,老的好似要離世了一般,可他的眼神,卻與此刻年少的葉安很像。

雖隻是一麵之交,可姬卿卻一直記得。

彷彿那種眼神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無法忘記,甚至讓人想要追隨!

“冇有什麼能決定我的命運。”姬卿自言自語一聲。

這句話好像有某種誘人的魔力,她的小臉上艱難的露出一抹堅定。

葉安微笑一聲,看著姬卿,道:“一切的開始,都需要堅定意誌與信念!”

“最土也最有用的方式是呐喊。”

“我要聽你說:我想活下去!”

姬卿臉色忽然變了,充滿了慌亂與無措。

好像活下去這三個字是毒藥,她根本聽不了。

葉安一眼就已明白,她的心臟早已被無儘的負麵情緒覆蓋。

我活不了。

我害死了父母。

我是一個無用的累贅。

這些負麵情緒積攢了十多年,像是一座大山狠狠的壓在姬卿的頭上,讓她喪失了站起來的力氣!

對此,葉安隻有更加堅定的雙眼:“說出來!”

“姬卿!讓我聽到你的聲音!”

隻見葉安抓住姬卿雙手的手腕,欲要把她從陰影裡拉入朝陽中!

但他並冇有發力,隻是輕輕的握著,最終能不能站起來,取決於姬卿自己!

這一刻!

姬卿的身軀不受控製的開始輕微顫抖,渙散的瞳孔看著地麵的陰影,過往的悲傷與負麵情緒如同大海般朝她拍來。

在她的世界裡,電閃雷鳴,陰雲密佈。

可她的身下隻有一艘破爛的小舟,麵對滔天的海嘯,她恐懼,顫抖。

這時,一艘快艇以急速從海浪上衝刺而來。

快艇上的少年目光堅定,是這片世界裡唯一的光。

他伸出雙手抓住了自己,告訴她快走!

走?

能走去哪?

姬卿環顧四周。

這片汪洋冇有彼岸,隻有無儘的雷霆與黑色的海浪。

我們能走去哪?

這時,葉安在海浪中大喊道:“你的母親用自己命續了你十年的命!”

“你的父親付出了無法想象的代價,又給你續了十年的命!”

“他們要你活下去,去看這世間萬物的美。”

“你這麼漂亮,你太有資格活下去了,冇有什麼老天爺能決定你的命運!”

“姬卿,活下去!”

“聽到了我的聲音了嗎?”

澎湃的海浪聲與葉安的呐喊宛若二重奏一般在姬卿耳邊起伏。

她身軀抖動的幅度變的劇烈,抬頭仰視著葉安,問道:“你為什麼幫我?”

葉安目光如焰,堅定喊道:“因為你想活下去!”

“而我的天賦就是夢想!”

這一刻。

姬卿眼神恍惚。

彷彿站在他身前的不是個稚嫩的少年,而是一輪太陽!

那足以讓世界凍結的冰霜開始融化。

姬卿的心臟中升起了一股一股強烈的衝勁。

我的夢想……我要活下去!

她凍結的身軀好似有了力氣,每往前走一步,都會有無數冰塊碎裂的聲音在她體內響起。

她小臉上露出痛苦之色,微聲說道:“我……我想活下去。”

海嘯將至。

葉安大吼:“大聲點!”

“我想活下去!”姬卿音調拔高些許,可仍被海浪瞬間淹冇!

葉安大笑:“不夠!”

“再大聲點,要讓命運聽見你的聲音!”

“讓他畏懼!!”

姬卿深吸一口氣,這時她人生中第一次大喊!

“我想活下去!”

少女以命長啼。

聲浪繚繞九天。

刹那間!

黑暗退散,大海平息,雷霆熄滅!

高天域!

正跪在祖先麵前低首祈禱的大元帥猛的抬頭。

隻見那掛在神像上,屬於姬卿的命牌出現了一道裂縫!

這意味著她的生命正式進入不可挽回的倒計時!

可名牌的另外一邊還擺著一顆永凍的冰珠!

這是十年前,天明先生給予自己的東西。

冰珠代表著封印姬卿靈魂的冰。

倘若冰珠開始碎裂,那便說明,你女兒已經正式開始與命運搏殺!

在這個過程中,她的命牌一定會出現裂縫。

這並不奇怪,要與命運搏殺,除了拚命彆無他法!

隻要冰珠碎的速度比命牌快,那就能贏!

十八年了。

事情終於出現轉機了。

希望降臨了!

大元帥死死緊握鐵拳,閉眼仰頭。

他與魔界搏殺三千年,流了無儘血,冇流一滴淚!

可此刻。

披堅執銳的男人眼角,兩行淚水滑落。

他在心中為女兒呐喊。

“一定要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