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鬱桂園程衡書房內,一位花甲之齡的老人,仔細看完寫著對聯的紙,思量片刻,搖頭對著立在一旁的門客說道:“此聯老夫也對不出。”

門客臉上露出一絲驚愕。

老人正是此間的主人程衡,他隨手將紙張遞給對麵坐著的另一位老人,說道:“公卿也看一看。”

臨湖白鹿書院山長宴公卿,是大魏有名的大儒,大魏素有天下進士兩成出自白鹿書院之說,其在文壇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介子修和方子期便是在白鹿書院就讀的學子。

宴公卿展開紙張,細細讀過一遍,目光中泛起一絲驚詫。

“呼!”

他長出一口氣,默聲思忖起來,良久搖了搖頭說:“此聯看似簡單,實則這‘寂寞’二字纔是神來之筆,不知道什麼樣的下文能夠對的上。”

宴公卿說的冇錯,對出此聯並不難,難得是對出平仄相符,意境又不弱於上聯的下聯。

“這是何人所作?”

站在一旁的門客忙回道:“回李山長,此聯是沈家養婿蘇牧所出。”

“沈家那個養婿?”

門客點了點頭,“當真是如此,門下親眼所見,隻是門下從冇聽說過此人有什麼文采。”

程衡笑著撫了撫花白的鬍鬚,從書桌上的一本書裡,取出張紙遞給了李公卿,惋惜說道:“此子可惜了。”

宴公卿點了點頭,蘇牧是入贅之人,縱然有些文采,也是不得科舉入仕的,確實可惜了。

“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程公這是?”他看完紙上的詞,疑惑的問道。

“公卿覺得如何?”

宴公卿低頭又看,頻頻點頭,“佳作,極佳之作,能作出這等詞的不是名家,也非泛泛之輩,不知是何人所作?”

程衡笑道:“這首詞的作者也是沈家的養婿。”

“也是他!”宴公卿覺得難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此人之前一文不名,突然這般實在令人吃驚。”

程衡端起茶杯,用杯蓋撥了撥杯中茶葉,輕抿一口道:“能詩會文隻能代表有些才華,心智人品未必就好。”

宴公卿不置可否,搖頭:“程公是心存偏見,蘇牧入贅沈家的事,舉國上下皆知,當時的情況又豈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程衡長歎一聲,“非是老夫心存偏見,這是律令禮法的規定,此子即便真有才華,也冇有前程可言。”

到了程衡這種高度,看待問題是很現實的,蘇牧文采好又能如何?階級出身決定了他未來的高度。

商人本就是最末等的人群,大魏雖然允許商賈的子嗣參加科舉,卻不會允許贅婿入仕,即便國朝的駙馬也隻是授予一些虛職,讓他們領些俸祿享受生活,做官想都不要想。

宴公卿不得不認可程衡的說法,“也罷!程公可要一同去見見此子?”

程衡起身哈哈笑道:“自是要見,老夫也不是隻看出身的人。”

宴公卿也是笑著起身,程衡這話他是一個字都不信,浸淫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看人下菜那是基本功,此時隻是嘴上說說罷了。

......

方子期顫抖著手在字據上簽上字的那一刻,反而鬆了口氣,蘇牧啊蘇牧,即便你詩詞比得過師兄,難道我方子期就冇後招嗎?

“我好了,你呢?”方子期看向蘇牧。

蘇牧背手上前,拿起毛筆,幾下在契約上簽了字。

“你們等會兒不要哭鼻子纔好。”

方子期冷哼:“誰先哭還未可知。”

蘇牧笑了笑,轉身返回座位。

介子修目光落在紙上,瞬間一愣,隻見紙上‘蘇放之三個字,天骨遒美,逸趣藹然,筆畫細瘦如筋,重提頓挫,大有自成一派的氣象。

不止介子修看到了這手好字,圍在近處的人都看出了這字的與眾不同。

“好字!”

“這字好獨特啊!可惜隻有三個字,誰知此裁體是何派彆?”

眾人聞言紛紛上前觀之,而後紛紛搖頭,無數雙眼神看向蘇牧。

此時,西山書院山長李泰旺拿起契約,眼中露出一絲驚訝神色。

他與蘇牧並無仇怨,隻是瞧不起蘇牧的身份罷了,但看到這手字,不得不承認蘇牧確實有幾分才華。

“既然你們非要比,老夫便要出題了。”

“李山長請出題。”介子修和方子期一同拱手道。

蘇牧冇有一點要起身的意思,隻是淡淡一笑。

李泰旺刁難在先,蘇牧自然不會給他施什麼禮。

“快看李山長要出題了。”

“這場比對誰能贏?”

“快押!快押!押大賠大,押小賠小,押個姑娘賠個大嫂!”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位年輕公子哥正吩咐幾個粉衣婢女收拾出桌子,又在上麵鋪了紅錦,臨時坐莊開起了賭場。

隻是片刻功夫,便有不少人圍了過去。

大魏重文輕武,朝廷對文人的恩寵太高,致使文人奢靡成風,賭更是他們的家常便飯,朝廷屢屢禁賭不得治,也正是因為這幫文人帶頭聚賭無法懲治的緣故。

李泰旺並未出言喝止,隻是搖了搖頭,說道:“如今蠻夷占據關外諸州之地,又屢犯我大魏疆土,發你們所想以此為題作一首詩詞,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

蘇牧聞言點了點頭。

介子修合手一禮,轉身帶著方子期返回了座位。

此時人們陸陸續續離開,轉而圍了賭桌前三三兩兩開始下注。

“快來!快來下注了!押大賠大,押小賠小,押個姑娘賠個大嫂,介子修押一賠一,蘇牧押一賠三,再不下注,馬上封莊了。”

蘇牧聞言無語一笑,這就開賭了?

“你就這麼想離開沈家?”

沈雲初不知何時牽著曲玲瓏的手來到蘇牧身旁,一雙如水的眸子望著,用帶著絲絲幽怨的語氣說道。

“就是呀,看把沈姐姐給氣得。”

一旁的曲玲瓏幫腔道。

蘇牧笑了笑,“你覺得我會輸嗎?”

“輸贏,你都不應該將這作為賭注。”

沈雲初冇功夫去想蘇牧是輸是贏,心中想的是蘇牧的心不在沈家,不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