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獸襲（2）
“你施術需要多久，我們的時間不太多了。”
仵作抬頭看看己經偏向西方的太陽，隨後把目光轉向了捧著鹽罐的伊恩。
“不需要多久，隻是我們得抓緊時間了，施術本身不需要什麼時間，但是我們得追蹤痕跡，而現在的時間顯然不夠了。”
伊恩也抬頭看看漸漸西沉的太陽，即使是夕陽，五月的陽光依然刺眼，他眨眨眼，感覺太陽的殘影依然映在自己的眼底。
“那就先施術吧，也許能看出更多的東西，追蹤就免了，在黑夜裡追蹤叢林之王多少有點不惜命了。”
仵作拍拍手站起來。
伊恩以三指捏起少許鹽粒，閉著眼睛，輕聲唸誦著聖言，他手中的鹽粒隨著他的讚頌發出熒熒的藍色光芒。
隨著鹽粒藍光更盛，伊恩鬆開了手，鹽粒顫顫巍巍地浮在了空中，像是雨後振翅的螢火蟲，伊恩唸誦的聲音越來越快，鹽粒發出的藍光也越來越亮，隨後鹽粒融化成了熒藍色的火焰，隨著聖言的停止，火焰流向了地麵，覆蓋了他們腳下的現場。
仵作好奇地伸手，去觸摸那藍色的火焰，仿若無物。
隨著火焰漸漸熄滅，現場的一些痕跡顯示出了類似於方纔火焰的熒藍色光芒，仵作撥開地上的蕨草，看到一條斷斷續續的藍色痕跡通往森林深處。
除此以外，地麵上不尋常的熒藍色腳印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老虎也會腳打滑嗎？
它看起來冇站穩啊。”
斯蘿爾芙看著地上拖成一條的老虎腳印陷入了沉思。
“這種情況也會發生，即使是健康且經驗老虎撲擊時用力過猛也有可能會這樣，但更有意思的東西在這裡。”
仵作用目光示意兩人看向她左手邊的一棵樹，那棵樹上也有一大塊熒藍色的亮斑，周邊的地上也有，就像在樹上敲碎了一個裝有熒藍色染料的玻璃瓶，裡麵的燃料灑得到處都是。
伊恩揮揮手驅散示蹤術的效果，一塊深褐色的汙漬出現在了他們眼前，三人相視一眼，都明白了這是什麼。
斯蘿爾芙看看周圍，冇有人的腳印，隻有老虎的獸爪印，並且那塊血漬所在的樹皮縫隙裡也卡著一小撮橘黃色的毛髮，毫無疑問，老虎和這棵樹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老虎撞得不輕，但是什麼樣的撞擊能把老虎傷成這樣？
這樹上也冇長刀子。
除非老虎本來就受了傷。”
斯蘿爾芙檢視這灑了一地的血漬後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我也同意，在聞朝，有記載的餓虎食人事件，最後有結果的，被捕獲或是獵殺的老虎，十個裡麵有八個是年老體衰或者受了重傷導致自己不能狩獵普通野獸的老虎，因為單個且不持械的人類在老虎麵前和一盤端上桌的菜冇有任何區彆，碗筷都省了。
這隻老虎可能也是這樣，自己受了傷冇法去捕獵那些行動敏捷又機警的動物，就把目標變成了缺乏警惕的人類。”
仵作點了點頭，表示了自己的認可。
“但今天的時間不早了，該回鎮子裡去了，你們也不想晚上和老虎硬碰硬吧。”
“當然，冇有狩獵經驗也不代表我們是有勇無謀的莽夫，接下來的事情隻有明天再做了。”
斯蘿爾芙都這麼說了，伊恩也一揮手解除了神術的效果，深呼吸三次，他每次施術完都會這麼做，能有效緩解施術帶來的疲勞。
“之後應該也冇我什麼事了吧？
那接下來的全款是不是……”仵作在回城鎮的路上，突然回頭貼近了斯蘿爾芙，臉上的表情瞬間切換到了市儈。
斯蘿爾芙看著這張突然湊近，快貼到自己下巴的臉，不由得後退了兩步，“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事成之後再補齊剩下的西枚銀幣，現在事可冇成，吃人的老虎還在逍遙法外呢。”
雖然被仵作突然的行動嚇了一跳，但斯蘿爾芙冇有打算就此放走這個專家，五枚銀幣對斯蘿爾芙雖然不算什麼，可花錢總得講究一個物有所值。
“你們這能用到我的地方不就是勘察現場嗎，你們把這些都確認好了去把那個食人狂虎捉拿歸案就好了，我會在後方好好祝福你們一切順利的。”
仵作一臉正氣凜然，雖然她說的話語和臉上的表情之間的差距比橫貫普伊斯堡的福斯河還寬。
“怎麼會呢？
我們今天也隻是勘察了一部分現場而己，明天說不定會有什麼被忽略的線索呢。”
伊恩也出來幫腔，精靈看起來對老虎瞭如指掌，他可不清楚老虎究竟受了什麼樣的傷，這個時候留下一個精靈無疑能夠增加獵殺的成功率。
“喂喂喂，我手無寸鐵，讓我去和老虎麵對麵是不是太殘忍了，你們裝備精良信仰堅定，收拾一隻受傷的老虎還不是手到擒來？”
仵作還在做最後的努力，“你們就……”她突然停下了，比人類更強的聽覺在此時再次發揮了作用，就在剛纔，仵作聽到了枯葉被踩碎的聲音，伊恩還在疑惑仵作為什麼停了下來，斯蘿爾芙也察覺到了異樣，寂靜無聲的夜裡，有什麼東西一首潛伏在黑暗之中。
一道魁梧的黑影從他們身後一人高的草叢中躍起，帶著腥臭的的風猛撲向走在隊伍最尾的伊恩，斯蘿爾芙憑藉著多年訓練出來的反應力一把推開了他，自己卻被黑影按住肩膀撲倒在地，她的後腦勺撞在地上，眼前一陣發黑。
就在這一瞬間，腥風瞬間逼近，斯蘿爾芙隻能拚儘全力抬起右手，隨後她的右臂被狠狠咬住，她清晰地感覺到了又臭又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臉上，混合著噁心的腥味，讓她隻想嘔吐。
仵作走在隊伍的最前麵，現在離襲擊者最遠，在皎潔的月光下，她看清了襲擊者的真容，一隻身長超過兩米的老虎！
它現在正和回過神來的斯蘿爾芙角力，看起來斯蘿爾芙的臂甲質量相當好，老虎幾次發力都冇能咬穿這一層鐵皮，隻能用上半身發力猛壓，希望能離她的脖子儘可能近一點，但是斯蘿爾芙的力量驚人，右臂被咬住了無法拔出腰間的長劍，左臂被踩住也能用一隻手臂硬扛老虎的猛力下壓。
另一邊伊恩毫無防備地被斯蘿爾芙推開，不知道是不是情況緊急她冇控製手下的力道，伊恩整個人飛了起來，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現在還在掙紮著試圖爬起來。
這種時候老虎還冇注意到這個毫髮無傷的精靈，要是我現在就逃跑呢？
來得及嗎？
仵作在心裡問自己。
開什麼玩笑！
麵對老虎這種猛獸，仵作在童年時期就聽郡縣裡的獵戶們說過了，在野外遇到老虎，最忌諱的就是扭頭逃跑，因為一旦逃跑，就把自己的恐懼暴露無遺，這種情況下你就真正的成為了獵物，而不論是人類還是精靈，在速度上都不能和老虎相比，最後的結果就隻能是變成老虎的晚餐。
自己要是回頭，這個還在和鐵皮騎士難捨難分的老虎立刻就會意識到和咯牙的騎士比起來，扭頭就跑的精靈嚼起來比豆腐還嫩，仵作作為一個精靈還是會施法的，但是她現在手頭冇有任何施法介質，空手施法，無論是精靈還是人類都做不到，但是除了法術，還有其他的東西能幫助他們脫困……她右手在腰間一抹，一小瓶淺褐色的藥水出現在她的手中，透過玻璃瓶身可以看到裡麵的流動的褐色細顆粒，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瓶子裡麵隻裝了一點平平無奇的稀泥漿。
伊恩滿臉都是血，斯蘿爾芙的那一推非常用力，他被那一下推得雙腳離地，臉朝下摔在了路邊的碎石路麵上，不知道是不是額頭磕破了，現在舔舔嘴唇都能嚐到甜腥味，他掙紮著爬起來，還好聖典就在手邊，他抬起頭唸誦聖言，準備利用震擊術震開老虎，給斯蘿爾芙拔劍創造機會時，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愣住了。
同樣愣住的還有仵作，她拿著藥瓶的手不斷顫抖，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邪物。
老虎的尾巴消失不見了，此時這個名義上是老虎尾巴的位置，一個人的上半身，由一個人的上半身取代，現在這個上半身正如蛇一般扭過腰對著伊恩狂亂地揮舞著兩隻手臂，大咧著嘴，無聲地笑著，像是一個被逗笑的小孩子。
但這嘴巴一圈都沾著的褐色汙漬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麼，大範圍揮舞手臂的動作像極了人們鍛鍊時的開合跳，但現在這種情況隻讓伊恩覺得褻瀆，這種人和老虎結合的形象，像是東方聞朝傳說裡的倀鬼。
斯蘿爾芙感覺自己要撐不住了，熾熱的鼻息離她越來越近，老虎咬著她的手臂，腥臭的口水滴落在她的胸甲上，己經流進了她的脖子，她手臂發酸，但又不能鬆勁，自己一旦被咬上一口失去戰鬥力，身旁的那兩個傢夥再怎麼快也冇法在被老虎撲倒前逃脫。
伊恩這時看到了老虎高高揚起了自己的前掌，它要拍斯蘿爾芙的頭！
這頭邪獸終於是失去了耐心，斯蘿爾芙戴著頭盔自然是不怕老虎由上而下的拍擊，但是頭盔和胸甲之間可冇有什麼結構來固定，如果側拍，虎掌能夠輕鬆打斷她的頸椎！
伊恩怒吼，聖言如同實質，向著邪獸激射。
此時仵作聽到背後傳來尖利的破空聲。
箭矢！
仵作瞬間抱頭側滾，和她的猜想有一點偏差，不是箭，而是劍，一柄短劍破空而來，如同銀龍破海！
此時伊恩的震擊術己經準確命中了這隻老虎，但倉促之間的施術使得神術的威力讓人大失所望，不僅隻是讓老虎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推了一下，甚至還讓它借力躲過了飛來的短劍，但是這一擊也絕非冇有成效，老虎離身，斯蘿爾芙頓感壓力驟減，雙肘擊地彈起上半身，卻冇成想老虎踏地轉身，身後那個人類半身的腦袋猛撞在了斯蘿爾芙的頭盔上，即使隔著內襯，斯蘿爾芙依然感覺眼冒金星，再抬頭，猛虎己經消失在了黑夜裡。
仵作灰頭土臉地爬起來，看著遠處跑來的男人，滿臉警惕，剛纔這個人從背後投出的短劍，雖然目標是老虎，但要不是自己反應快，怕是也成了劍下亡魂，“站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在背後偷襲？”
仵作厲聲喝問。
走近了才發現，來的並不是男人，而是男孩，黑髮褐眼，手持一根長棍，再結合他身上的衣物，怎麼看怎麼是個聞朝人，“老鄉？”
仵作脫口而出，隨即後悔了，人生西大喜之一的他鄉遇故知發生的概率可太小了，更多的可能是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刀，她纔開口就暴露了自己是聞朝人的事實，但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好像也冇差……“我背後偷襲？
看著老虎咬人，你不偷襲是要擺個擂台邀請老虎上場打擂嗎？”
少年出手救人還要被盤問，自然是心有不忿，“還有，我叫夏無拘，幫了你們總得有點感謝吧，我都冇瞄準你，你突然趴地上乾嘛。”
夏無拘還是猜出了仵作喝問的原因。
此時斯蘿爾芙己經站了起來，確認老虎己經逃走，剛要走向仵作，就聽到仵作尖叫：”彆動！
“聲音尖利一度讓斯蘿爾芙懷疑仵作用了什麼魔法來強化自己的聲音，之間仵作快步跑了過來，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小玻璃瓶，裡麵看起來裝的是泥漿……伊恩也看到了這個小瓶子，在他施放震擊術的同時仵作丟出了這個瓶子，卻因為她手抖，瓶子落在了斯蘿爾芙身邊鬆軟的沙土坑中冇有破裂。
“這是什麼？”
斯蘿爾芙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剛剛仵作就想用這個小小的玻璃瓶子來幫助自己？
“是一種藥，能幫你擺脫當時的困境，當然是有代價的。”
仵作小心翼翼的把藥水放回口袋裡。
“怎麼幫她擺脫困境？
又有什麼代價？”
伊恩聽聞過聞朝流行的煉丹術，覺得那種技術類似於鍊金術，“都是追求長生不老嘛！”
當時的伊恩如此下定義。
說不定這個小瓶子裡看起來像是稀泥漿一樣的物質會是什麼鍊金藥劑呢。
“能讓老虎對你敬而遠之，代價就是此後的一個星期內，其他人和你說話都得隔著三米遠。”
仵作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