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雖然日記的文字中並冇有太多直觀的傷心描寫。
但葉湘靈拇指正在摩挲著的殘留圓形淚痕已經足夠表達路何當時的心情。
哭著寫日記。
然後在日記裡告訴自己，要做個堅強的人。
葉湘靈不由回想起那天晚上。
她和葉秋一左一右陪在葉天臨身旁。
或許路何偷偷哭著寫日記的時候，她們一家三口正在享受家人之間的溫馨。
同一個家還真就住出了兩種人。
說起兩種人。
葉湘靈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看日記的時候，她或有意或無意地減少了，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冇有把路何跟葉秋進行對比。
好像也不用對比。
物質上根本就冇有進行比較的必要。
葉秋的生活質量對路何幾乎就是全方位的降維打擊。
這有什麼好對比的？
不過...品格上呢？
葉湘靈盯著日記上的文字，根本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其實她還可以為自己為什麼疏遠路何找一個理由的。
那就是小時候葉秋經常對她說路何如何如何不好。
姐弟日常聊天的時候，葉秋就經常時不時皺著眉頭來上一句。
“姐，路何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啊？總感覺他身上臭臭的。”
亦或者直接嘲笑。
“姐，我聽說今天路何又在學校裡跟同學打架了，咱爸被叫過去之後可生氣啦。”
偶爾也會是同情。
“姐，我們真的不跟路何一起玩嗎，雖然他之前想害死我，還害得咱媽變成植物人，但我覺得他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如果將“路何是冤枉的”當成真相，現在再代入去聽這些話。
葉湘靈絕對會狠狠給葉秋來上兩巴掌。
可是，路何不是被冤枉的，這一點吳秀慧已經證實了。
而且葉秋在她眼中可不是什麼陰險狡詐的小人。
葉湘靈自嘲般搖搖頭，“怎麼可能呢，小秋那時候纔多大，怎麼可能會有這麼重的心機。”
“他乖巧聽話，一直都是好孩子，我怎麼能那樣想他。”
可自語完，她又不由愣住。
同樣的，當時隻比葉秋大兩歲的路何難道就能有這種心機嗎？
葉湘靈不再篤定。
心思又一次亂起來的她自言自語道：“也說不定啊，本來就大了兩歲，還是在孤兒院那種地方長大的。”
“那種地方跟我們這種正常家庭環境怎麼能比......”
越說聲音越小的她有些慌亂地翻到了日記的下一頁。
【東西能退的退，不能退的就折價賣掉吧，給老媽再買點痱子粉啥的，不知道這玩意兒現在買會不會便宜一點。】
【哦對了，記得買點水果給護士姐姐們送過去，她們照顧老媽很辛苦的，應該感謝一下她們。】
【再有剩的就給自己買身新衣服好了，以前院長說過，過年要穿新衣。】
【真想念小清啊，不知道她有冇有被自己的親生父母找到，如果有好人家願意領養其實也很不錯。】
【不需要大富大貴，隻要愛她就可以了。】
【千萬不要像我一樣。】
——
【哼，居然還想跟我路何砍價？】
【我留著自己用也不賣給你們！】
【今天老媽的狀態還是冇什麼變化，但是護士姐姐們很開心，誇我懂事、討人喜歡。】
【就是她們問我爸爸為什麼冇來的時候有點不好回答。】
【我跟老爸的行動早就已經分開啦！】
【估計他會帶著姐姐和葉秋一起過來吧，等我不在的時候。】
【這樣護士姐姐們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壞孩子啊？家裡人都不願意跟我一起。】
【那就當我是吧，反正在學校裡總有人來找茬，動不動就打架，我早就是個壞孩子了。】
【會不會因為我是壞孩子，所以爸爸姐姐他們纔會不理我的？】
【那我就當個好孩子吧，不打架了，好好學習。】
【花銷：68（水果）、2（麪包）、4（喂貓）】
【節餘：33】
——
【圍巾賣掉啦！】
【賣了65塊，不算太虧吧，那大媽嘴皮子真厲害，說不過她，居然說我是從家裡偷的，搞得好多人過來看。】
【128的剃鬚刀估計是賣不掉了，除非賣的非常便宜。】
【算了，留著吧，反正以後我自己也會長鬍子，到時候自己用還省得再買了。】
【給葉秋買的鞋子我也穿不了，賣也賣不出去，咋辦？】
【不錯不錯，88買的鞋賣給擺攤的賣了20塊錢。】
【不錯個屁啊！！！虧死了！！！】
【今天在街上被沿路指指點點，說什麼我是不是走丟了，是不是冇有家。】
【我明明就是自己出來的好不好，我也有家，瞧不起誰呢。】
【我真的有家嗎......】
【回家之後果然還是那樣，也冇人問我去哪兒了，他們好像就冇有看我。】
【接著寫點什麼呢？】
【記個賬吧，今天中午吃了麪包，晚上也吃了麪包，那一袋雞蛋糕是真耐吃啊。】
【花銷：8（雞蛋糕）、4（喂貓貓）、4（喂小狗）】
【節餘：102】
...
葉湘靈一頁一頁翻著。
越往後，有關她和葉天臨還有葉秋的記錄就越少。
同樣的，很多日常內容也被削減了，有時候甚至就隻有收支記錄。
寫到六年級的時候，日記近乎徹底變成了路何的冒險故事記錄冊。
跟各路人馬鍛鍊講價技巧，跟各個垃圾站拉關係拜碼頭。
這裡麵有路何抽第一根菸的感受，也有他喝第一口酒的反應。
後麵的日記裡什麼都有。
就是冇有了感情，尤其是對葉家人的感情。
有時候葉湘靈光憑字跡和內容就能感受到路何寫日記時的冷漠。
即便有時候會出現那種開心的情緒，那也隻是因為路何掙到了預期之外的錢。
再往後翻，六年級下學期的日記直接就是空白。
新的日記是從初中開始的。
【好久冇寫了，還是繼續寫吧，畢竟我也冇有能聊聊天的朋友，那就自己跟自己聊唄。】
【先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路何，不知道路在何方的那個路何。】
葉湘靈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
日記裡也不是冇有感情。
而是冇有那種因為彆人而產生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