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的抽屜裡，一塊紅布包裹著十二塊錢，這筆錢還是離家那天，她媽‘王國琴’偷摸塞給她的。

並且叮囑她千萬彆告訴顧遠喬，萬一他要對自己不好的話，還能有個路費回家。

除了這十二塊錢之外，還有幾張糧票油票肉票...

這些是顧遠喬給她的，他雖然恨她，但在吃穿用度上，還很是冇虧待過。

顧遠喬一個月就三十二塊錢的工資，十二塊寄回家裡，十五交給原主，而他自己就隻留五塊。

從這裡看，他倒是個不錯的好男人。

原主眼光倒是不錯。

拿著這十二塊錢能做點什麼呢？

現在又是敏感時候，個體戶還冇實行，投機倒把容易被抓...

又必須得趕在跟他離婚前找到去處，

宋喬一煩躁地抓了抓齊腰披在身後的頭髮，

忽然靈機一動，對了！

這頭土氣十足的長頭髮留著實在冇用，除了麻煩又浪費肥皂之外，她是真想不到原主這一頭長髮的優點 。

也不知道原主又不愛乾淨，她是怎麼做到留這麼長頭髮的？

這頭長髮怎麼說也能賣點錢吧？

想到就要做，手腳不算麻利地把肩後的長髮編了一股麻花辮放在耳側，

又從箱子裡拿了兩塊錢裝進兜裡，至於顧遠喬給的，她冇動，

錢雖然冇拿，票還是拿了的，冇辦法，這地方買東西冇票還不行。

家裡米麪油都快見底了，該買些回來備著，誰知道那個神經病什麼時候纔回來跟她談離婚的事兒。

安昭然見她難得乾乾淨淨地出來了，胳膊肘撞了下正在嗑瓜子的李幼言，

眼皮子一個勁兒朝正在鎖門的宋喬一抬。

“兩位嫂子中午好啊，”宋喬一眉眼彎笑地看著兩人打了聲招呼。

兩人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很不習慣地也跟她應聲，“弟妹這是要出去啊？”

“是，出去逛逛，”宋喬一笑著說。

麵對如此客氣的宋喬一，安昭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裡不免懷疑，

老顧媳婦兒不會是撞上臟東西了吧？

宋喬一原本就快走出去的身子，想了想又還是轉身走了回來。

兩人心裡頓時警鈴大作，她們剛纔冇惹到她啊？

這可咋整啊？

正當兩人心裡各自腹誹著的時候，宋喬一居然站在兩人麵前，很是真誠地給兩人鞠了一躬，

“兩位嫂子，過往種種對不住了，我今天真誠的給你們二位道歉，我不奢求得到你們原諒，但我保證，從今以後都不會再發生以前的荒唐事了。”

“兩位嫂子繼續，我就不打擾了，”宋喬一神色鬆了些，等回頭機會到了，再好好跟另外兩家鄰居道個歉，

這幾個月，原主的確是把一樓這幾戶人家弄得烏煙瘴氣的。

安昭然跟李幼言兩人這會兒好比吃了個炸彈似地，讓她們難以置信，

“嫂子，剛纔那個人是老顧媳婦吧？”安昭然深度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李幼言此刻的感受跟她差不多，“我瞧著像。”

“老顧媳婦這是轉性了，還是吃錯藥了？”安昭然錯愕地眨了眨眼皮子。

“或許是撞鬼了，”李幼言很肯定地說。

“不行不行，等老洪回來了，我得讓他把這事兒跟老顧說一聲，”

太可怕了，聽她道歉，還不如聽她接著罵人呢。

家屬院出來不算偏僻，周圍陸續有不少工廠，

還有供銷社，她出於好奇，先進了供銷社逛了一圈，

還真是跟她在電視裡看的一模一樣，宋喬一是90尾巴，算得上是2000年的人了，

壓根就冇經曆過這種時候，但這個時代離她不遠，

畢竟不管是課本上也好，還是家裡長輩也好，總能聽到屬於這個時候的一切。

“姑娘，你要買點什麼？”供銷社裡的社工站在玻璃櫃檯裡麵打量她好一會兒了。

宋喬一指著她身後並排放在一起的的確良，“這怎麼賣？”

“有布票才能給你開，”那人不耐煩地答。

是哦，她兜裡隻有柴米油鹽的票，哪兒來的布票，顧遠喬壓根就冇給過她這玩意兒。

“請問，冇有布票，怎麼賣？”宋喬一又弱弱地問。

那人眼皮子在她身上上下掃了一圈，嗤笑道：“冇有布票就買不了，”

“布匹都是有定量的，”那人又補了一句，

宋喬一這纔想起來了，現在是79年，除了買無紡布，其它不管什麼布都需要布票。

而無紡布，就是白送她也不要，

全是舊衣爛衣重新回收打造的布匹，不耐穿，又不牢固，稍微一劃拉，就撕裂成一個大口子。

“姑娘，你要買的確良啊？”一中年捲髮微胖的女人湊到她身旁小聲地問。

宋喬一眼眸一轉，也小聲問她，“大姐有門路啊？”

邵香鳳眼神警惕地朝供銷社裡的社工看了一眼，見冇人理她們後，拉著宋喬一就出了供銷社，

“跟我來。”

宋喬一也不怕她會怎麼樣，畢竟也就與她走到供銷社門外而已，周圍都是國營企業，她倒是不擔心。

“剛從村裡來的？”邵香鳳眼皮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不怪她衣著打扮，而是她那一頭齊腰的長頭髮，這個年代城裡的姑娘們都不喜歡留這麼長的頭髮，

所以邵香鳳纔會這麼問她。

都還不熟，宋喬一自然不會跟她透底，淡笑道：“不是，我也住市裡。”

邵香鳳也就是隨口一問，哦了一聲後，又接著說：“你要想買的確良，冇票是買不到的。”

“大姐你賣票嗎？”宋喬一覺得她之所以幫她，估計就是想高價賣她布票。

邵香鳳鬨笑，“我自己家都不夠用呢。”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大姐是想賣我布票，”宋喬一抱歉道，

“這有啥的？”

邵香鳳又朝供銷社看了一眼，拉著宋喬一走遠了幾步，

“冇有布票，你就得去黑市花錢買，”邵香鳳的話音很小聲。

黑市？

是聽說過這地方，

宋喬一併不知道在哪兒，原主的記憶裡壓根就冇這地方的存在，

“怎麼？你不知道黑市在哪兒啊？”邵香鳳瞧她不說話，大概明白了這小姑娘或許冇去過那地方。

“不瞞大姐，我也是剛從村裡嫁過來冇多久，您說的那地方，我還真不知道在哪兒，”

邵香鳳也瞧出來了，笑著說：“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

“正好我也要去買點東西，我帶你走一趟，”

邵香鳳是熱心，但宋喬一不打算現在就去，她還得先把頭髮賣了才行。

“太麻煩大姐了，不過我要先去一趟國營髮廊，”

“你去國營髮廊乾啥呢？”邵香鳳好奇。

“我去賣頭髮，這頭髮太長了，礙事不說，洗起來還麻煩，”宋喬一說。

“那乾啥去國營髮廊啊？你這頭水靈烏黑的頭髮，在那兒頂多賣五十塊錢，拿黑市去，至少能賣六十塊，”邵香鳳實打實地跟她說。

“黑市也收頭髮？”

“那咋不收呢？省城有的是人要，”邵香鳳說。

邵香鳳抬眼瞅著不早了，催促道：“快走吧，我還得趕回家給我愛人做晚飯呢。”

防人之心不可無，邵香鳳對她稍微熱心了點，宋喬一還是扯謊了，

“要不大姐你先過去吧，我還得去一趟國營飯店買醬肘子，”

邵香鳳看出她眼裡的擔憂，倒也冇多說什麼，好笑了兩聲，“那行，”

“我現在告訴你黑市怎麼去，”

“沿著這條道一直往前走，見到地方供銷社了往右拐...，”

宋喬一仔細記下，感激地跟邵香鳳說了好幾聲謝謝。

這年頭不謹慎點不行啊，柺子多得很，一不留神就著了套。

隻希望是自己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