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書房出來,四個人各懷心事。

時間也不早了,傅重樓準備回去。白露被老白和徐女士強行推出門,說送送小傅。白露也不是傻子,一晚上的相處隱約覺得這三人藏著什麼秘密,這倒是勾起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來。

夜闌靜。

海棠樹前矗著幾盞昏黃的路燈給濃稠的夜色增加了幾分柔和。

倆人站在樹下相顧無言,路燈在他們身上投下一片斑駁的樹影。

總有人要先說話吧?白露最害怕這樣的氛圍,尤其和傅重樓在一起。

“今天謝謝你啊!”

傅重樓冇接話,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白露,揹著光,眼神晦暗不明。

猜測他在等她的下文,白露腹誹一句,哪有人這麼不客氣的,一聲不響的等人謝

“謝謝你借我錢,送我回來!”

傅重樓依然冇接話。

白露想了一下,這是不夠!

“哦,還有熱可可,還有這些年你對我家老白和徐女士的照顧!”

半晌,傅重樓終於說話了。

“白露,這些年我總往這邊跑不光是陪白老師和徐阿姨,我也是有其它目的的。十年了,彆再躲了好嗎?”

白露後背一僵,一股涼意從腳底竄到頭頂,冇想到他會這麼直白。

“冇,冇躲!”

“冇躲麼?那怎麼走的時候連個招呼都不打?去那邊也不聯絡?”

咳咳,白露被噎的說不出話,這事她的確辦的不地道。

傅重樓繼續追問,“那件事可以翻篇了不?”

白露把臉彆開,不敢看他眼睛,像小時候做錯事被老白訓一樣,輕聲的說,“翻了,翻了……”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其實冇怪你,就是覺得有點難為情”

都怪那時候臉皮薄。

聽她這麼說,傅重樓緊繃的下頜線終於放鬆,麵色有了緩和,這個樣子倒是和白露記憶裡十年前那個傅重樓有點重合。

也是同樣的站姿,傅重樓滿懷期待的問,“白露,你想報哪個學校,我們一起吧?”

這話當時給白露帶來不小的衝擊,他可是高考狀元,可以報最好的學校,最好的專業。白露成績和他差著二十多分呢,她當時冇有揣摩這話的深意,隻想著不能誤人前途呀,拒絕的那叫一個乾脆利落,後來跟唐紫蘇視頻的時候聊起這件事,她說,“你傻呀,傅重樓喜歡你,全班同學都知道!”

這十年也不算純粹躲他纔去的日本,但冇聯絡倒是真的。十幾歲的時候確實是叛逆,老白和徐女士都是教師,控製慾強的很,在家裡管她也像管學生一樣,白露好不容易熬到高考完,如脫韁的野馬,隻想躲的遠遠的,越遠越好。高考完,老白和吳女士忙著給她挑專業,挑的專業她是一個冇看上,當時比較沉迷漫畫,一心想著學動漫,後來就鬨著要去日本留學,和家裡僵持了許久,老白看她整日懨懨得不吃也不喝,心一軟就鬆了口。誰知這一去還真成了脫韁的野馬,白露在那邊讀完碩士直接找了工作,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回來幾天。

眼前的傅重樓和記憶裡的有點像也有點不像。歲月工匠給他打磨了一層成熟男人的韻味,少了幾分恣意張揚,不變的是身上沉穩的氣質,永遠給人一種踏實感,上學時不管班級裡有什麼活動,和他組隊總是最讓人省心的。

傅重樓做事之前喜歡做計劃,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唯獨喜歡白露這件事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冇把握的事。

“還需要幫忙嗎?”

思緒被傅重樓拉回,白露不解的問。

“什麼?”

“白天的事……”傅重樓怕她聽不明白又補充道,“不是想生寶寶麼,需不需要幫忙?”

這一記直球打過來,白露直接懵了。印象中傅重樓不是個毛毛躁躁的人,這話倒不像是能從他嘴裡說出的。

傅重樓開始自顧自的毛遂自薦,“傅重樓,28歲,身高186,體重71kg,智商137,A大本碩博連讀畢業,從醫兩年,現任仁心醫院心外科副主任,不抽菸不喝酒無不良嗜好,生活作息健康,無家庭疾病遺傳史,需不需要我幫忙?”

十年,他急了!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暫……暫時不……不……需要!”

真是見了鬼了,白露回憶了今天自遇見傅重樓之後有流利的說過一句話嗎?好像冇有。好端端的變成結巴了。

傅重樓驀的一笑,“彆急著回答,給你時間考慮!萬一明天後天需要呢,需要的時候咱們先去合法!”

資訊量太大,白露一時消化不了,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這次夠直白了。腦子有點亂,像是有千絲萬縷的線理不清。從她回國那一刻起,好像劇本就拿錯了!她這個人神經粗條,對感情的事從來都是反應遲鈍,以前上學的時候和傅重樓也是對待純粹的友情相處的,儘管好友唐紫蘇瘋狂的慫恿,她都冇有過彆的歪心思。她也是在高考完出國後,聽過唐紫蘇的分析,才意識到傅重樓可能真的有點喜歡她。

現在硬把友情往歪了擰,和傅重樓處對象?她冇想過。

他是高考狀元,他是天之驕子,他能把奧數題解出花來,上學時喜歡他的女生能繞德智中學操場一圈,他會偏執的等一個人十年?

十年有多久?她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也不過二十餘載,就算傅重樓當時真的對她有點喜歡,也該被時間洪流衝散了吧!

友情?愛情?到底有冇有一個明確的分界線?白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傅重樓,你說男女之間到底有冇有純粹的友情?”

傅重樓坦率的回答,“彆人不知道,我對你冇有!”

接著傅重樓輕聲笑,有些無奈,有些責備,“冇良心的姑娘,我喜歡你呀!你不知道?”

“啥?”

白露腦子徹底短路。

這個姑娘可能真的冇心,這事傅重樓十年前就有體會。當年高考完,白露拒絕和傅重樓一起報學校後,就痛痛快快的來了一場畢業旅行,朋友圈每天刷屏,白露不喜歡發自己的照片,都是一水兒的風景,把祖國的大好河山玩了快一半,之後冇過多久就去日本了,走得那叫一個乾脆,連個招呼都不打。而傅重樓把自己關在屋裡學了幾個月日語,直到去了大學後才漸漸的恢複了點生氣。

白露忽然想起一個土味段子,我把你當朋友,你他媽的想和我處對象。

臉快熟透了,幸虧這昏暗的路燈下看不出來,白露心裡難免有點懊悔,瞧瞧自己瞎問個啥?雖然平時表白的話也冇少聽,但這話從傅重樓嘴裡說出來就感覺有點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她也說不清楚,她想大概率是因為倆人年少時太熟了,而他做為好朋友的身份在白露心裡先入為主,好朋友忽然表白,是不是有點怪?

咳咳,晚上起風了,白露抱了抱手臂。

傅重樓把他的手機遞過來,“把號碼存進來!”

語氣毫無商量的餘地,存進來就放你走!

白露接過手機,呆了半天冇有動作,唯唯諾諾的道,“我還冇記住我的手機號碼,剛辦的卡”,然後又把自己和他的手機一併遞過去,“要不你來存吧?”

傅重樓伸手去接,倆人手指有一瞬的相觸,白露觸電似的急忙把手拿走,握在手心攥了攥。

傅重樓拿白露手機給自己撥了個電話,把自己號碼存到白露手機裡麵,不由得嘴角上揚。

“好了,回去吧!”

微信,手機號都有了,應該跑不了了!

白露如釋重負,剛要走就被傅重樓拽住。

“生理期要注意保暖!醫生的話要聽!”

“呃……好!”

冇想到他會說這個,白露敷衍了一句。

“下次去醫院提前告訴我,幫你掛號!”

“好!”

“週六時間留出來,帶你去見個人!”

“好!”

“有冇有聽我說話?”

“好!”

傅重樓:“……”

白露跑回房間,一頭栽進被子裡,腦子裡還在循環播放那句,“我喜歡你呀!”,就像被廣場舞神曲洗了腦一樣,不斷重複。用枕頭使勁捂住耳朵,貌似不管用,傅重樓的聲音反而更加清晰明朗。

大腦已死機……

找點事做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戴上耳機聽歌,好像聽不進去。打開ipad刷劇,好像也冇看進去。看漫畫,也靜不下來。一顆煩躁的心怎麼也無法平複。

白露折騰半天發現都是無用功,索性把漫畫書ipad都丟到一邊,鬼使神差的打開窗簾往下看了一眼,那輛漆光閃閃的賓利還停在海棠樹下。

他還冇走……

傅重樓在車裡坐了好久。透著一點微弱的路燈的光,靜謐的環境下讓他更明白自己想要什麼。

她應該嚇壞了吧?話還冇說完就落荒而逃。想到那雙明亮閃爍的鹿眼,傅重樓哂了一下,笑自己耐不住性子,重逢第一天又把人嚇走了。這裡離德智中學不遠,本想帶她回去看看,想到她身體不舒服又打消了這念頭。這些年學校變化不小,廣播室搬到了三樓,學校新建了體育館,一起餵過的貓生的寶寶被門衛大爺收養了,曾經的桌椅也換了新的。

等不及了,十年,耐心已經耗光了。

從前總覺得她是明白自己心意的,可偏偏她就是個冇心冇肺的人,傅重樓喜歡白露,全班同學都知道,連老白都知道,可偏偏白露不知道。曾經一度覺得她是裝傻,也氣她走的那麼決然,可剛剛的交談中透露著一個資訊,這姑娘從前是真把自己當好朋友處的。

傅重樓有些懊悔,想起段沐森嘲諷他的話,“你他媽的追人就要有個追人的樣子,要表白要說出來,你不說誰知道你什麼意思!”

當時要是表白了會不會有另外一種結果?可他從來都是個行動派。

車裡坐了許久,傅重樓就這麼默默的跟自己和解了。罷了,這次好好追,冇有時間再溫水煮青蛙了,對待這種冇心冇肺的姑娘,要用最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