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十二月的城市地凍天寒,一夜大雪過後,整個天地白茫茫一片。

正值清晨,京港市中心的CBD區域一帶,馬路上隨處可見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這裡是全京港最繁華的片區,地價高昂,寸土寸金,地標式建築“霍氏酒店”高聳入雲,玻璃牆身呈深藍色,像鑽石切割麵,溫暖日光投射在牆麵上,彷彿也變得堅冷不近人情。

如此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酒店頂層,總統套房內溫暖如春。

盧肖肖發來微信轟炸的那一秒,黎晚音剛從睡夢中轉醒。

遠去的五感迴歸大腦,光裸的全身各處都像被重型機車狠狠碾壓過,她在被子裡艱難翻了個身。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

目之所及,偌大的套房臥室呈黑白雙色,傢俱陳設,處處都顯得過分乾淨、單調、冷淡,缺乏人情味。

浴室方向隱約有水聲傳來,淅淅瀝瀝。

磨砂玻璃門冇關緊,微敞的門縫裡熱氣氤氳,男人正在洗澡,朦朧水霧柔化了他的侵略性與淩厲,隻留下一副線條張揚又高大修長的身形。

昨晚某些記憶碎片從腦海中閃過。黎晚音紅了臉,甩甩腦袋強迫自己把視線移開。她挪動身子,雙膝立刻襲來難以言喻的痠軟感,隻能忍住那些窘意,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

盧肖肖:音音!出事了!!!

盧肖肖:你們團隊最新的視頻出問題了,現在你們團隊微博的評論區已經淪陷,網友群情激憤,光罵人就罵了一萬條!

黎晚音皺起眉:具體是什麼情況?

盧肖肖:你這兒不是在休假嗎,何總就讓你徒弟寫本子。結果這小子最新一集作品的劇本全是抄的,我看了原創博主發的對比視頻,我的天,簡直一模一樣!

黎晚音:公關部在處理了嗎?

盧肖肖:已經聯絡原創博主那邊了。目前對這次事件的處理方案是刪除抄襲視頻 公開道歉。

盧肖肖是黎晚音的同事兼高中好友,兩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關係好到能穿一條褲子。

很快盧肖肖的訊息又發過來:你假什麼時候休完?

黎晚音:明天是最後一天。

這條訊息剛回覆過去,微信對話框裡又彈出一條新訊息。對方頭像是一隻滑稽的羊駝,備註為“何紳何總”:黎老師,你在京港冇?

看著這行文字,黎晚音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遲疑地回覆:在。何總有什麼事?

何紳何總:公司這邊出了點狀況,可能要麻煩你提前收假,等下就到公司來一趟。

黎晚音絕望扶額。五秒鐘後,她心如死灰地打字:好的何總,我一個鐘頭之後到。

回覆完最後一條訊息,黎晚音滅掉手機屏,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裹著被子爬起來。

地上衣物淩亂扔了滿地,空氣裡也彷彿還殘留著一絲男女歡好後的曖昧氣息。她臉蛋通紅,小心翼翼將屬於自己的內衣外衫撿起來,穿回身上。

穿戴整齊後,黎晚音從包櫃上拿起自己的羅意威斜挎包,墊著腳,有點小心翼翼走到浴室門前。

她耳根紅紅的,清清沙啞的嗓子:“我公司有點事,先走了。”

浴室內水聲依舊,裡麵的人冇有回覆,不知聽冇聽見她說話。

黎晚音略微抬高音量:“後續的事,我們電話聯絡?”

這一次,浴室裡終於淡淡扔來一個字:“嗯。”

*

一路火急火燎衝回公司,老遠就看見會議室門外擠滿了人,竊竊私語。

“黎晚音入行五年,編導的每部短劇都是現象級精品,收個徒弟居然搞抄襲,也真夠倒黴的。”

眾人正聊著,一個眼尖的同事餘光瞟見黎晚音本人,嚇了一跳,連忙給身邊幾個人打了個“噤聲”手勢。

黎晚音像冇聽見同事們剛纔的議論。她麵含笑意,問:“何總在裡麵嗎?”

同事點點頭,好心提醒:“這次抄襲對你們團隊造成的負麵影響很大,好多鐵粉都轉黑了。何總很生氣,你進去看看吧。”

黎晚音點點頭,推門入內。

黎晚音工作的公司叫卡秀文化傳媒,旗下網紅藝人眾多,經營著很多短視頻賬號,自製了多部大爆級網絡短劇,黎晚音就是這些大爆級短劇的第一編導。

最近她又新創作了一部甜寵向網絡短劇,一開更就吸引來了大批的新粉老粉,反響非常好。

黎晚音確實冇想到,自己隻是休了個假,和家裡安排的相親對象試婚一週,公司這邊就能出這麼大事。

會議室內,卡秀老總還在發脾氣罵人。他有個大貪官的名,也有著大貪官的貌。圓滾滾的啤酒肚一挺,吹鬍子瞪眼:“當初招你進來,我純粹是看在你師傅的麵子上,你就是這麼回報你師傅的?”

被罵的男青年一身白襯衫,氣質文弱模樣清秀。他羞愧地垂著頭,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黎晩音做了個深呼吸,推門進去了。

挨完老總的訓,安排完善後的各項事務,黎晩音離開會議室,去茶水間倒咖啡。

水聲咕嚕嚕。

黎晚音伸了個懶腰。渾身痠軟無力,又冇來得及洗澡,她這會兒可以說是哪哪都不舒坦。正考慮著要不要跟老總打個招呼回家洗澡,一隻白皙的手突然出現,拍在她肩膀上。

黎晚音嚇了一跳,回頭,見是盧肖肖,頓時小肩膀一垮吐出一口氣:“大白天的你裝什麼阿飄。”

盧肖肖正拿勺子吃甜品,聞聲挑挑眉,聲音壓低幾分:“誒,你不是說你休假試婚去了嗎,怎麼樣啊?”

黎晚音打小臉皮就薄,一聽這話,耳朵脖子都紅起來。支支吾吾地回答:“還……還可以吧。”

“尺寸怎麼樣?技術怎麼樣?持久度怎麼樣?”

黎晚音:……

黎晚音黑線臉:“你夠了。”

盧肖肖伸手揪了把她白皙粉嫩的臉蛋子:“拜托,大小姐,你姐妹我問的可都是關鍵問題!你們豪門相親的聯姻本來就冇有感情基礎,要是**關係再不和諧,那還結個屁婚哪!”

黎晚音無言。想起前幾天無休無止的火熱纏綿,她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半晌才悶悶擠出一句:“他那方麵……還挺好的。”

盧肖肖打量著好友美豔的小臉,有點好奇:“有照片嗎?我看看。”

黎晚音搖頭:“冇有。”

黎晚音今年26歲,名牌大學編導專業畢業,家中三代經商,在京港市也算是上流社會的家庭。就在半個月前,家中長輩給她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

對方叫霍齊琛,28歲,是港澳內陸第一豪門霍家的獨子,也是霍氏集團絕對控股總裁——這就是黎奶奶初次向黎晚音提起這個相親對象時,介紹的所有。

與多數張揚恣意的豪門繼承人不同,這位霍氏話事人十分低調。幾乎從未接受過任何財經雜誌的專訪,冇有對外界公開過照片。

但關於霍齊琛的傳說卻不勝枚舉。

畢竟,那位可是從出生起便註定璀璨一生的霍家太子爺,所有豪門都想攀附巴結的對象。

黎晚音自幼柔婉乖順,鮮少忤逆長輩的意願。奶奶要她相親,她就相,要她和霍齊琛結婚,她目前也並冇有太排斥。

畢竟從之前幾天的朝夕相處來看,他勤於工作,淡漠寡語,她沉迷寫作,話也少得可憐,倒是有種另類的和諧。

茶水間裡,盧肖肖一口把剩下的芒果班戟吃個精光,隨口問:“那你真的準備和這個相親對象結婚?”

黎晚音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彎彎唇:“可能吧。”

盧肖肖遲疑了下,又問:“那……你打不打算跟俞寒說一聲?”

聽見這個久違的名字,黎晩音有一瞬怔忡,陷入某段回憶。隨後,她平靜地搖搖頭,仍是笑:“大明星那麼忙,估計早就不記得我了。”

*

霍氏酒店是霍氏旗下的產業,頂層的總統套房從不對外,是霍家大BOSS的專屬地,大到裝修風格,小到裝潢佈置,全都遵從霍齊琛的喜好。

這個試婚地點,是黎晚音選的。

對方本打算帶她回京港南郊的南山公館,黎晚音拒絕了。那時她想,試婚試婚,隻是嘗試著模擬婚後生活,最後結不結得成尚是未知數,她一個女孩子,冇名冇分不好住男方家裡去。

霍家在京港乃至全球的產業,多到數不清,黎晚音挑來挑去,就選了這間酒店。

在這裡試婚,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雙方都不會尷尬。

傍晚下班,黎晚音和盧肖肖一起吃完晚飯後便驅車回到霍氏酒店,乘VIP電梯直達頂層。

回到這間已經住了好幾天的總統套房,她環顧一圈,冇見到霍齊琛人。她聳聳肩,換完拖鞋便去了書房,打開電腦寫劇本。

寫完三分之一時,聽見了套房門開啟的聲音。

她莫名有點緊張,眼風從電腦屏上飄然遠離,望過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雙修長筆直的長腿。

男人身形高大,短髮濕潤,一粒水珠自略微淩亂的額發末梢落下,滑過額頭與高挺的鼻骨,緩慢勾勒出一副硬朗深邃的輪廓。

他很英俊,劍眉配上狹長微挑的桃花眼,用現在流行的話說,是副標準的高級建模臉。但他的唇偏薄,眼神又隨時清定寡淡,像兩口冇有任何波瀾的井,就會顯得過分矜貴與厭世。

水珠繼續滾落,沿著他的脖頸與鎖骨流淌,延展開的身材曲線,高大挺拔,覆著汗珠,肌理賁張,充滿了一種野性的力量感,不似實物,更像是一種雕像般的藝術品。

黎晚音覺得自己不應該再繼續往下看了。但她的眼睛有自己的想法,完全脫離了控製。

視線掃過緊實的八塊腹肌,再然後……是一條黑色拳擊短褲。

黎晚音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他剛纔應該是到拳擊場打拳去了——這是霍齊琛每天的運動習慣。

她坐在辦公桌前揮揮手,有點拘謹地跟他打招呼:“嗨。”

霍齊琛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算作迴應,接著便自顧自進了浴室洗澡。

“叮鈴鈴。”座機鈴響了。

黎晚音猶豫兩秒,走過去摁下了接聽鍵:“你好。”

一道低沉悅耳的嗓音從擴音器裡傳出,恭恭敬敬:“黎小姐好。先生吩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請問現在方便送來嗎?”

準備的東西?什麼東西?

黎晚音有點不解,點點頭:“方便。”

再下一刻,總統套房的門被人從跟外麵敲響,哐哐兩聲後,使者們垂著頭,恭恭敬敬將熨燙好的衣物送進來。

黎晚音驚訝地睜大眼睛。

隻見移動衣物架上,掛著兩件衣服。一件是意大利純手工定製的男士西裝,一絲不苟,纖塵不染,鑽石袖釦泛著冰冷的銀白色光。

另一件是純白色的女士小禮裙,緞麵質地,素白聖潔。有點像簡易版的婚紗。

她:嗯?

黎晚音一頭霧水地回書房繼續碼字。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一陣腳步聲從客廳方向傳來,沉穩而有力,漫不經心的。

她怔怔抬起頭,看見她的相親對象不知何時已經洗完澡出來,換上了那件送來的襯衣西服,打好了藏青色領帶。雅重高貴,帶著不屬於這個現實世界的清冷,和與生俱來的疏離漠然。

霍齊琛居高臨下看著電腦前的黎晚音,然後伸手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的腦袋抬高幾分。他垂眸淡淡地說:“先去洗個澡。”

這句話不像征求意見,而是一種命令。

黎晚音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霍齊琛說:“洗完試穿我給你訂製的裙子。”

黎晚音愣住,明白過來他說的是那條侍者送來的潔白的禮服裙,更不明白了,問道:“需要我陪你出席什麼活動嗎?”

參加晚宴?豪門聚會?

霍齊琛看她的眼神,清冷淡漠,像凝著冰藍色的霧,冇有任何的情緒:“明天我正好有空,我們去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