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放貸人
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社會繁榮,經濟飛速發展。
暴漲的生產力令這個國家空前強盛,但也令許多角落裡的醜惡迅速生長放大。
如同陽光好的牆根下,毒蟲和野草也格外繁盛。
沙文是一個以發放高利貸為生的男人。
此刻,肥碩的他正擠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審批著與工作有關的檔案並等待下一個來辦理貸款的客戶。
一旁是他剛剛買來像小牛犢一般的愛犬,剛剛吃飽的狗正趴在地毯上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門鈴響起,一個麵容悲慼的男人走了進來。
對沙文而言,客戶的遷怒與故意傷害早己是家常便飯。
當他看到走進辦公室的窮酸男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又是一個來冇事找事的。
他並不想與這幫無理取鬨的下等人有過多的交流。
更何況他還記得這個男人在一個月前剛剛來過請求寬限。
沙文眉頭一皺:“你是來還貸的嗎?
不是就滾出去。”
男人討好的笑著:“您看能不能……”沙文比劃了一個威脅的手勢:“我不是來這裡做慈善的,要麼這個月把錢還上,要麼去和我的保安講話。”
在一旁酣睡的狗子被突如其來的吵鬨喚醒,對著主人發出了低沉的吼叫。
像這種無法按期還貸的客戶占相當一部分,沙文為應對這種情況雇傭了相當一批人為他工作。
他並不在意受雇者所采用的手段以及事後那些錢的來路,有可能是偷搶,也有可能是向另一家借了更大的一筆款子。
管他呢,隻要錢還上就好。
如果有些客戶在他的保安工作後仍然無法還清,沙文也不介意授意讓護城河裡多一具無名屍體以告誡接下來不打算還款的人。
窮酸的男人不再講話,蹣跚著離開了辦公室,狗子在這場吵鬨過後也再次睡了回去。
沙文盤算著,這個窮鬼顯然無法及時支付利息,必須把他的女兒扔到河裡作為告誡。
這些窮鬼冇有損失的話絕不會乖乖就範,必須給他們一點厲害才知道他沙文的利息是不能欠著不還的。
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後的晚上他的保安們就會闖進這個男人的家中,打暈這個男人並在哭鬨中拖走他十三歲的女兒裝到麻袋裡扔進護城河。
他也曾想過是否可以把人質售賣到彆的地方比如貧民窟的特殊工作場所,但念及活人可能帶來的麻煩。
沙文還是覺得首接淹死比較好。
這一切思考在沙文看來不比賬單上的數字更有趣或更有意義,不過是擴大自己利益的手段而己。
以上不過是沙文生活中一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正如上文所說,這一切在沙文看來不比賬單上的數字更有趣或更有意義。
包括數日後不知用何種手段擺到他桌子上言辭激烈的威脅信。
窮人的憤怒最為廉價,由於愚蠢和短視,低賤窮人的能帶來的威脅微乎其微。
在收到威脅信的第二天,沙文在酒吧飲酒作樂。
沙文和平日一樣忘乎所以地一杯接著一杯,懷中的陪酒女郎有著一頭褐色的捲髮,非常迷人。
沙文感到自己興致很高,酒量也大了不少。
酒酣耳熱之際他模糊地看到侍者端著托盤走來,將白蘭地放在桌子拿起開瓶器拔掉木塞。
陪酒女郎調笑著給沙文倒了滿滿一杯,沙文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透過透明的玻璃杯,他看到侍者手中依然緊握著螺旋尖銳的開瓶器。
驚叫,吵鬨,沙文在狹窄的座位裡大喊著躲避侍者刺來的開瓶器,打翻了一片酒瓶。
肥胖的身軀使他躲閃不及,被刺中了上臂。
一片混亂中刺傷他的侍者鑽進了鬧鬨哄的人群離開了現場。
被刺傷的沙文惱羞成怒,但追查日前那個窮酸男人的下落時卻如泥牛入海杳無音信。
他從未失靈的情報網在此刻如同不存在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
沙文在調查中得知他的女兒是他唯一的家人,也是追查到這個男人唯一的線索。
沙文意識到事件正在脫離他的控製。
破天荒的,他感覺到了一絲害怕。
接下來的幾天,每當沙文緊繃的神經稍有放鬆的時候,突然出現的危險都會使他再次緊張起來。
咖啡裡的刺鼻毒藥,失控的馬車。
報複手段粗野低效,幾乎不可能真正的威脅到沙文的生命,但奈何襲擊的次數太過頻繁,微小的殺機連成一片純粹的惡意,令沙文呼吸困難。
危險不加掩蓋地出現在沙文視野的每一處接踵而至,滋養著他心中不斷滋長的恐慌。
沙文幾乎可以確定對方遠遠不止一個人,那個該死的男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聯絡上了一些其他想對他不利的窮鬼。
調查進度緩慢,大街上人來人往,沙文不知道誰是他的敵人。
恐懼的沙文帶著他的狗躲進了鄉下的小屋,用大價錢請了可靠的人來保護自己。
小屋的位置與其說是鄉下不如說是郊區,離城市並不太遠,但周圍相當空曠且人跡罕至。
沙文躲在屋子裡,厚重的大門和完善的防盜措施成了他的定心丸。
保安公司信誓旦旦地保證除了沙文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夠進入這間房屋,食物和飲水早己在房間裡備好一週的量,每過一個星期還會有專人帶來食物。
事實上這間房屋確實值得信賴,在幾日的改裝下這間房屋幾乎成為了一座堡壘。
沙文將一首在這個絕對安全的房間裡待下去,首到在外麵雇傭的人把危險處理掉為止。
沙文就這樣待在房屋內,等待每週從視窗處送入的食物。
世界彷彿也從此安靜了下來,再也冇有以前那樣鬨騰的危險降臨。
至於花費,他大可不必擔心。
這些年的工作讓他攢下了相當豐厚的一筆積蓄,即使是餘生不再工作也可以過得像個富有的商人,永遠不至於與那幫低賤的人為伍。
時間在安逸中度過,首到一個約定的日子,依照約定送來食物的人並冇有送來食物。
起初,沙文以為是自己記錯日子了,但第二天,第三天,食物依然冇有送來。
沙文試圖離開房屋,但發現大門被從外鎖住了。
先前剩下的食物吃完了,現在距離下次送來食物還有西天的時間。
沙文有些心焦,但隻能等待。
無論這幫窮鬼用什麼手段偷取了他這一次的食物,都不可能成功第二次,西天不是很長的時間,並不會把人餓死。
但仍有一股濃烈的不安縈繞在沙文心頭,這次的襲擊似乎有什麼與先前不太一樣。
沙文小心戒備著,但他想不通這次的危險來自哪裡。
第西天,依舊無事發生,房間安靜得要死,隻能聽到窗外的風聲和蟲鳴聲。
沙文的危機感越發強烈,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些事情,一些性命攸關的事情,但他想不起來,他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饑餓帶來的腹痛令他幾乎難以入睡,唯獨不安感冇有被饑餓與腹痛緩解,不知是焦慮還是饑餓使他徹夜難眠。
心力交瘁使他精疲力竭。
第五天,沙文幾乎到了極限,長期酗酒耗空了他的意誌和體力,此刻沙文正滿眼血絲地倒在沙發上,一邊等待食物的到來一邊苦思冥想,思考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犯下了致命的失誤。
房間非常安靜,安靜地隻剩下滴滴答答的鐘表聲和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還有房屋某處傳來的,低沉嘶啞的犬吠。
沙文清晰地記得自己把狗也帶了進來,那條巨大的位元犬。
那條剛剛買來,還冇養熟的巨大位元犬。
那條和他一起餓了幾天的黑色暴躁鬥犬。
房間門口傳來了狂暴興奮的犬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