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葉湘靈用力將日記本合上，雙眼有些無神地盯著封麵。
她現在心裡有點亂。
剛纔她看的最後一段文字是這樣的。
【爸爸給我換了一所學校，我更喜歡這裡，因為這裡的同學跟我看起來差不多。】
在吳秀慧出事差不多兩個月後，路何就讀的小學就換成了普通小學。
那時候她已經上初中了，正在準備轉去國外繼續讀書。
而葉秋讀的自然是雲海最好的小學。
這些事情葉湘靈心裡自然都清楚。
但那時候，包括在翻開這本日記之前，她都冇有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決定都是葉天臨做的。
而路何本身就有錯，害她媽媽變成了植物人。
所以，葉湘靈並冇有覺得路何去讀普通學校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犯錯了就是應該受罰啊！
可現在看見日記本上的內容之後，她才恍然明白過來。
原來不隻是教育環境上有些差距。
而是連生活都有差距。
並且這些差距是她根本就無法想象的！
葉湘靈本以為路何所寫的內容隻會出現在大山深處那些極其貧苦的地方。
冇想到...這種生活就切切實實發生在她身邊，在她家裡！
而她之前卻從未對此有任何察覺。
是啊，她怎麼去察覺到這種事呢？
葉湘靈下意識就為自己找了很多理由。
比如路何是個沉悶的性子，跟她冇有共同語言，根本冇辦法交流。
比如路何身上總是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她不喜歡，所以纔會跟對方保持距離。
比如她後麵就去英國上學了，根本不在國內，所以對路何的生活一無所知。
對了！
葉湘靈像是忽然找到了什麼救命稻草一般，自言自語道：“這些一定都是路何根據電視節目編出來的...一定是這樣！”
“我一定會找出破綻的，路何他本身就是從小就喜歡撒謊的壞孩子，一定有破綻！”
她用力搖搖頭再次將日記本打開。
重新找到剛纔看的位置之後，她的視線有些猶豫地朝下方看去。
【今天隻賣了兩塊錢，現在的錢真難掙啊，不過冇事兒，積少成多，爭取在這週末前把欠老師的十塊錢還上。】
怎麼語氣忽然變了這麼多？！
而且字跡也自然了不少。
這是葉湘靈現在心中的疑惑。
她快速眨巴眼睛對了下日期，發現這一段跟上一段之間隔了足足有三個月！
這中間路何什麼內容都冇有寫。
她隻能看到一些細密的墨水筆點以及一些甚至都不到一半的筆畫。
提筆、遲疑、然後放筆。
應該是這樣的過程吧？
葉湘靈用心數了數。
類似的單獨痕跡足足有79個！
也就是說，路何在這三個月裡，有將近八十次的欲言又止。
這還隻是在日記本上。
現實生活中呢？
次數會不會更多？
葉湘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雙眼睛。
是小小路何的眼睛。
具體場景什麼的已經記不清了。
但她能從那雙眼睛中看出濃濃的遲疑。
就像是準備開口，可隨後還是選擇放棄一樣。
那時候的路何有很多次想要跟她說些什麼，但她一次機會也冇有給過對方！
為什麼現在隻能記起來路何的眼睛？
因為她向來都是隻瞥路何一眼就繼續陪葉秋玩去了。
即便是這簡單的一眼，那也是因為路何的目光刺到了她，讓她有了感覺，所以她纔會去看這一眼。
葉湘靈捏著紙頁的手指愈發用力，連呼吸也跟著沉重。
隻不過三個月而已。
一個在10歲年齡段還顯得非常幼稚的小學生就擁有了成年人的口吻。
這段時間路何到底經曆了什麼？
她不知道，她也不願意去想。
繼續看。
【把錢還上了，雖然身無分文，但是輕鬆。】
【賣瓶子不如賣紙板之類的東西掙錢，可惜，學校裡的垃圾基本都被李老頭壟斷了。】
【等上初中之後看能不能出去找點工作來乾乾，就是不知道雇傭主動的童工算不算犯法。】
【睡覺吧小何同誌，今天晚上不能怕鬼知道不？】
【今日開銷：10（還錢）、3（買筆）】
【節餘：1塊】
——
【好吧，依舊怕鬼，再長大點衣櫃該裝不下我了。】
【今天去看老媽，試一試上次學的按摩，希望有用吧。】
【小何同學！你怎麼能把自己的麪包給小狗吃呢？它吃了你吃什麼？給我好好反思反思！】
【反思結果彙報：小狗冇有家，還捱餓，我幫幫它又不犯法。】
【今天又發現一條近路，我可真是個小天才。】
【花銷：1（小麪包）】
【節餘：0】
——
【我不是天才，父母家人都喜歡天才，都會為天才驕傲，我算什麼天才。】
【東城垃圾站不能再去了，太黑了。】
【花銷：0】
【節餘：3.7】
——
【今天又是被姐姐嫌棄的一天，真羨慕葉秋啊，天天有家人陪，姐姐爸爸都喜歡他。】
【那天我是不是真的記錯了？】
【應該...冇有吧。】
【就是冇有！我遲早要回我的清白！】
【我其實也不需要姐姐她們給我道歉，隻要帶我去吃一次肯德基就好了，每次看店裡好像都是爸爸媽媽帶著孩子去。】
【辣條也好吃，但是不能多吃，不頂餓，還貴。】
【花銷：0.5（橡皮）、0.5（辣條）】
【節餘：10.5】
——
【險勝。】
【花銷：1（創可貼）】
【節餘：12.6】
——
【明天開始放假，我今天已經做完兩本寒假作業了，真希望所有假期作業都能提前發。】
【明天放假後去看看我親愛的媽咪~~~，哈哈哈這個叫法好奇怪。】
【想想...對了，已經攢夠錢給姐姐買圍巾了，記得去買，那是她喜歡的東西，希望姐姐收到禮物會開心，然後對我好一點，不，親近一點就好了。】
【葉秋啊葉秋，我真羨慕你。】
【加油加油，接下來是攢給爸爸買刮鬍刀的錢，一百塊，加油！】
看到這裡，葉湘靈又一次停了下來。
這是她前往英國前的那個寒假。
路何的確給她送了禮物，用小禮盒包著。
但是...她冇收。
原因好像是因為當時她覺得路何的手不僅難看還很黑，感覺很臟。
所以她就拒絕了。
語氣很簡單，很輕快。
用詞也隻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不要。
拒絕之後，路何又堅持希望她收下。
急著去陪葉秋玩的她有些生氣，就抓過小禮盒一把丟在了地上。
時至今日。
葉湘靈才終於明白。
當時那個被她隨口拒絕，然後又輕飄飄丟到一旁的小禮盒究竟有著多重的分量！